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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想要保住小命的話,說話輕聲點!

由於法萊爾總統本人的親和力,賓客們都盡興地大醉了一場。

雖然視察礦脈的行程,安排在第二天清早出發,但所有的企業代表都能夠準時集合。

畢竟他們為了這盤大生意,已被折騰了好幾個月裏,現在再辛苦個一天,應該還能撐得下去的。

更何況,在視察礦脈完畢後,就是大家期待以久的正式投標了。

所以,雖然在集合時都是一臉宿醉未醒的樣子,但當登上官方安排的內陸客機之後,各企業代表們都已完全進入工作狀態。

相比起來,高厲行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。坐在高厲行後面,忙得一塌糊塗的法國企業代表,忍不住開口問道:「林氏的代表還真有自信啊。難不成你們已掌握了甚麼門路,探到了穆哈迪.阿迪的意向價格了?」

「不,我們自知中標無望,這次純粹是來參與一下,讓林家大少爺吸收一下經驗而已。」高厲行說。

林羽堂正和他的豬朋狗友們聚在頭等私人機艙享受去,所以無緣領受高厲行的諷刺話。

「好漂亮的法語!」法國男人刮目相看,「你曾經到過法國留學?」

「嗯……是待過一些日子。」高厲行當然沒有說明,他所指的是法國外籍傭兵團。

「太好了!我們公司正大力拓展中國市場,對熟悉中國及我國國情的高級行政人員求才若渴,或許我們稍後可以詳談一下有關的合作……」

「哈哈哈!歡迎歡迎。」高厲行向法國男人遞上了自己公司的名片。

內陸客機的航程約四個小時,最後在位於叢林中央的一個簡陋機場降落。憑著太陽所在方向以及周遭的地理環境,高厲行大概知道,他們現在應該接近南部的邊境地帶。

高厲行在出發之前,曾稍為研究過c國的地緣政治。他對南部邊境附近的治安問題有點印象,但並沒有深入研究。主要是因為他沒有想過鑽石礦會出現在這種地方。

『軒文教授說過,根據c國的地質分佈,最有可能發現鑽石礦的,該是在北部的荒原盤地,因為該處的土壤鐵質豐富,是蘊藏鑽石礦脈的地質證據。』他在心裏分析著,『當然,南部叢林是個不毛地帶,缺乏地質研究數據,在這兒發現鑽石礦也是有可能的……』

等待著企業代表團的,是幾個穿著汗衫和迷彩軍褲,背著AK47機槍的黑皮膚男人。他們腰肢筆挺地走上前來,跟那幾個隨團帶隊的穆哈迪心腹敬了軍禮。

他們自稱是鑽石礦的工人頭目,收到政府機關的指示,特意前來迎接企業代表團,並負責帶領他們前往礦區視察。

代表們雖然被嚇了一跳,但隨後又想,他們看守著的畢竟是一個鑽石礦,荷槍實彈的確是阻嚇盜賊的有效方法。

享受過昨天晚上在首都的殷勤款待後,代表團員們心裏都以為,今天的行程將會十分輕鬆,c國政府將會安排一所高級飯店給他們落腳,再乘坐空調充足的旅遊車駛往礦區,像是外遊觀光般稍為瀏覽一圈,便會回到高級飯店進膳,然後開始投標吧。

大家都沒有料到,這個礦區還是個真真正正的『不毛之地』。而c國所安排的交通工具,竟然是幾輛陳舊的軍用吉普車。

從樹上突然垂下的藤蔓,以及不知何時會掉下來的昆蟲和蛇類,讓企業代表們提心吊膽。再加上炎熱的天熱和極高的濕度,使他們都呼吸困難,頭暈欲嘔……

縱然如此,仍是沒有人口出怨言。穆哈迪擅於心計的形象太令人印象深刻了,面對如此無禮的對待,代表們都在猜想,這恐怕也是對方的談判策略吧。要是因為這樣而洩氣或動怒,豈不是正中下懷?

代表團成員之中,表現得最輕鬆自在的,肯定是林氏大少爺林羽堂了。雖然跟他最投契的理查寧願留在首都,但仍有兩位理查身邊的豬朋狗友,跟了過來湊熱鬧。雖然手機無法接通,但他們隨身帶來的各種最新電子玩意,已足夠佔滿三人的注意力了。

吉普車深入叢林約一小時後,公路已走到了盡頭。礦工頭目們竟然表示,從現在開始,隊伍需要步行進入叢林。

「各位先不要生氣。」在隨行的穆哈迪心腹之中,其中一位穿著阿拉伯服飾的男子,安慰著大夥兒說,「為了在正式曝光前,讓礦脈保持在完全未被開發的狀態,國家是故意讓礦脈在叢林中保持隱密的。請忍耐一下,馬上就會到達的了。」

高厲行察覺到,男人說這番說話時的語氣有點奇怪。

他開始留意其餘幾個隨團接待的穆哈迪心腹助手,他們的表情也是滿臉疑惑的,只是乖乖地跟在那幾個礦工頭目後面走著。難道連他們也沒料到,大家將會深入叢林嗎?

從聽到需要步行開始,便在大發牢騷的林羽堂他們,已開始跟幾名殿後的礦工頭目們爭執起來。

高厲行悄悄地墮後到隊伍後方,想要看看他們的情況。他發現那兩個豬朋狗友對深入叢林極之抗拒。他們表現得極其生氣,而且急躁得近乎失去理智,林羽堂反而只是站在一旁,充當看戲的角色。

那些礦工頭目看起來極之冷靜,並沒有跟對方爭執,只是堅持著要所有人繼續前進,說這是政府交帶下來的命令。

「林大少爺,你們在吵甚麼啊?」

「哼哼,本少爺我可是成熟了不少,這次只是發發牢騷而已,」他說,「但他們卻堅持要離隊,不再跟隨大夥兒進叢林了。」

「離隊?他們可以跑哪去啊?」

「我也是跟他們這麼說啊!與其獨個兒被丟在這種地方,倒不如跟著大隊還比較安全。但他們硬是不聽!」

「你有沒有問過他們,為甚麼不肯進叢林?」

「他們不肯說。他們只說自己只是過來湊熱鬧的,是局外人,跟其他人都沒有關係。」

「哦?」高厲行嗅到了危險的味道。

他走上前來,搭住了其中一個豬朋狗友的肩膀。對方突然轉過頭來,以極度惶恐的表情看了高厲行一眼,然後又繼續纏著那些礦工頭目了。

「……他們在怕甚麼?」

「叢林裏最多昆蟲,也許是怕這個吧?」林羽堂說,「說起來我心裏也有點毛毛的,不知道驅蚊水對這裏的昆蟲有沒有效……本少爺天不怕地不怕,但對那些毛茸茸的東西嘛……」

「少腦殘了,他們這種表現是因為怕蟲?」

「你敢說本少爺是腦殘?」正當林羽堂想要跟高厲行打架之時,身旁卻傳來了一響槍聲。這震耳欲聾的巨響穿透了寂靜的叢林,讓眾人都嚇了一跳。

其中一名豬朋狗友坐在地上驚慌顫抖,他手裏拿著搶來的步槍,槍管仍在冒煙。照情況看起來,應該是兩人在搶奪槍枝期間意外走火,幸好流彈並未傷及任何人。

雖然說這班人平時行徑荒唐,但這次連真槍也搶過來玩是太過份了。企業代表們大都從沒聽過槍聲,被剛才的巨響一嚇,雙腳的顫抖久久不能停止。

前面領頭的那個礦工頭目,讓隊伍停止前進,然後走到了隊伍後面察看情況。他先把那個步槍被搶的同伴狠狠罵了一頓,還用槍托狠狠地敲破了他的眼角,才把槍丟還給他。

接下來他很有禮貌地對那兩個人說,要是他們不想跟著隊伍走的話,可以派人護送他們回去飛機降落的地點,等代表團辦完正事才一起回首都去。那二人連話都沒機會說,便被兩名礦工頭目半送半押地帶走了。

高厲行察看勢色不對,早在那個礦工頭目過來之前,就先以摔跤關節技死死地扣住了林羽堂的手腕,讓他痛得彎下了腰來,連喊也喊不出聲,卷縮在高厲行的背後,這才讓他得以留在隊伍裏,沒有被人帶走。

待隊伍恢復前進後,高厲行才解開關節技。林羽堂暴怒得彈跳起來:「你這混蛋竟敢……」

『想要保住小命的話,說話輕聲點!』

『……既然他們可以離開,我為甚麼還要跟著你們活折騰?本少爺才不要跟你們進叢林!辛苦得要死!』

『你想要辛苦,還是想要死?』高厲行警告道:『所有脫隊的人,將會永遠腐爛在這個叢林裏。正如你剛才所說,跟著大隊還可以長命一點。』

『……你在說甚麼啊?這些嚇唬小孩子的伎倆,還想要用在本少爺身上?』

隊伍後方突然傳出兩響微弱而尖銳的聲音,而幾乎同一時間,聲音的來源附近,有大群雀鳥被驚動而急飛衝天。連串聲音所帶來的不祥氣氛,連最遲鈍的人都能感覺得到。

『你的兩位朋友完了。』

『那……是槍聲?』

『似乎是使用了滅聲器,再借助驚動雀鳥來作掩護。但跟剛才這兩人鬧事的時間間隔太短,太容易令人產生聯想了。』

正如高厲行所料,整個企業代表團頓時變得沉默。這兩記帶著詭異味道的聲音,已讓所有人心裏產生了不安,即使他們未必猜到發生了甚麼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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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活在暗處的人也各式各樣

回到首都之後,安潔莉娜和高厲行隨即各走各路。他們曾經見面一事,當然成為最高機密了。

兩天之後,各企業的談判團都已抵達,歡迎晚會如期展開。趁著這次機會,高厲行終於有幸親睹c國總統法萊爾本人。

對於像是一國總統之類的人物,光看照片是難以真實地掌握對方的性格。因為高明的攝影師會填補真人的不足,甚至可以像魔法般變出一些真人根本沒有的氣質。

就高厲行旁觀總統在當晚的表現,他的第一個評價是:似乎法萊爾總統有著一位技術非常出色的御用攝影師。

只要看到這樣的總統,就不難想像他怎麼會有像理查這樣的兒子。對於穆哈迪.阿里這樣的野心人物,他也會放心重用和倚賴,也不值得奇怪了。

『看起來像個性格開朗的胖老頭子,更像個在古巴哈瓦那市開雜貨店的退休老闆……』高厲行心裏想,『這人當初到底是怎麼登上總統之位的呢?越想越好奇,回去後要問斯佳麗拿點當代西非史來讀讀才行。』

由於總統本人並不參與談判,對分秒必爭的高厲行來說,是個沒有必要探清底細的人。

即使是現在有機會,他也沒打算上前巴結,因為他只是代表林氏談判的受薪顧問,跟總統寒暄這種門面功夫,自然是落在林氏大少爺林羽堂身上了。

林羽堂和理查這一對臭味相投的活寶,在經過五天的相處之後,已成為了莫逆之交,稱兄道弟已不足以描述他們的深厚感情了。

在歡迎晚會上,兩人跟圍繞在身邊的一群紈絝子弟,繼續旁若無人地胡鬧著。在他們心目中,樂趣並非胡鬧行為的本身,而是在眾多衣香鬢影的外國客人面前,他們是唯一可以胡鬧的人物。

當法萊爾總統現身會場之時,理查馬上把林羽堂拉過去打招呼。法萊爾總統對親子關係似乎有一套心得,甚至可以說是跟兒子打成一片,兩人一見面就是又搭肩膀又出拳作對打狀,看得全場貴賓目瞪口呆。

一直侍候在旁的穆哈迪,在總統耳邊補充了幾句林羽堂的背景。知道對方的企業已內定是投標的得勝者後,總統的興奮表情又提升了一個層次,對林羽堂簡直有相見恨晚之憾。

林羽堂對這位性格相近的總統先生,更是羨慕得口水直流,就差點沒有開口要認人家當乾爹了。

他心裏想道,要是他的父親也有法萊爾一半的好玩,那他就不用常常挨罵了。

宴會的氣氛在總統本人的渲染下,變得非常隨意,在他不斷穿梭勸酒下,賓客們都漸漸放鬆下來。好些談判代表甚至已決定休息一個晚上,好好接受主人家的款待,待明天再繼續努力了。

畢竟數額高達幾百億美元的生意擺在眼前,主人家卻是幾個月來都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態度,而身旁的競爭對手也一直毫不退讓,這心理壓力可不是容易承受的。

要是他們知道所謂的投標,其實是早已內定了結果的演戲,這班被折騰了好幾個月的企業精英,可能會即時崩潰吐血也說不定。

「高先生,你果然是個擅於躲藏在暗處的人。」穆哈迪.阿里突然坐在高厲行身旁的高腳椅子上。兩人背對著場中的一片喧鬧,極不顯眼。「喜歡我們國家的雞尾酒嗎?」

「不那麼正宗,但很有特色。特別是那個Gimlet Cocktail,裏面除了Gin和Lime外,似乎還有第三種酒,但你的酒保無論如何也不肯說出來。」高厲行說,「你要不要點一杯?」

酒保好像心有靈犀似的,早就在調著另一杯,當穆哈迪點頭之時,就正好送上。真難得在這個被評價為是世上最封閉的國家,竟然也能調教出如此體貼人心的酒保。

「在這種應酬場合裏,唯一令我有親切感的,反而是只見過一面的高先生,」穆哈迪淺嚐了一下,滿意地盯著杯中之酒說道:「或許是因為我們在某程度上很相似,都是活在暗處替人辦事的角色。」

「活在暗處的人也各式各樣。」高厲行說,「例如是樂於活在地下世界,享受低調的人,或是以地下活動作為幌子,等待機會佔據舞台的人。」

「高先生,你是耐不住官式宴會的無聊呢,還是活得不耐煩了?」

「我只是很想知道,你幹嘛要向林氏指名,一定要我親自前來貴國呢?現在剩下的只是一台做給國際傳媒看的好戲,由誰來演也行。我的主要任務是協調貴國和林氏企業的談判細節,這在過去兩個星期已大有進展了吧?」他說,「老實說我是很不耐煩,這種場合對我來說太無聊了,但這反而暗示了,你叫我來是另有目的,是嗎?」

「……聽說只要有滿意的酬勞,高先生願意接受任何委託,是這樣嗎?」

「並不全對。」他說,「我對接受委託的考慮,除了金錢之外,很大程度上視乎我對委託人的好感,以及任務的有趣程度。」

「那即是說,道德,正義,法律,這些都不是你的考慮因素了?」

「我有我心目中的一套道德和正義的標準。至於法律這種東西,自有專業人士在事後把我的行事詮釋成合法合理,這方面我很放心。」

「……那麼,本人可有幸成為高先生眼中的有趣人物?」

「人還勉強可以,但還是要看任務的內容。」他說,「連你也要委託他人才辦得成的事,恐怕不會有趣到哪裏去。」

「哈哈哈……說得好。」穆哈迪邊笑著,邊若無其事地拿出一張支票,推到高厲行面前。「我的任務最有趣之處,就是未到關鍵時刻,不能夠向你透露任務的內容。」

「單純地利用金錢,是很難收買我的。」

「這不是收買,而是押注。」他說,「我押在你身上的注碼,比這支票的數額還要大得多。」

「總統助理先生,首先謝謝你的抬舉。雖然我並不清楚你是以何種標準來評價我,但……我是個常常不按牌理出牌的人,一般人難以預測我的行動,所以你的賭注恐怕……」

「根據伊斯蘭教義,穆斯林是禁止賭博的。」穆哈迪說。

「那你還要明知故犯?」

「必勝的押注,根本不能算是賭博。」

高厲行揚一揚眉。像穆哈迪這種嚴肅的人物,說話都是非常謹慎的。既然是出自他口中的『必勝』,那似乎真是很有把握。

到底穆哈迪想要高厲行替他做甚麼?他怎麼肯定對方一定會接受他的委託呢?高厲行的好奇心被挑起來了。

他把支票收進洋裝的口袋。「那麼,這支票就暫且寄放在我這邊,但我保留推卻委託的權利,要是那是不適合接下的工作,支票會奉還閣下。」

穆哈迪滿意地點了點頭,把餘下的半杯雞尾酒乾掉,然後站起來拍拍高厲行的肩膊道:「晚宴終於到達尾聲了。」

就在穆哈迪把話說完之際,宴會場上就奏起了悠揚的樂曲。理查和安潔莉娜的訂婚典禮要開始了。

穿著純白色華麗禮服的新娘,在鮮花和喝采聲的蔟擁之下,慢慢步入會場。理查變回一臉正經的樣子,腰肢挺直跟未婚妻挽著手。好一對男才女貌的璧人。

在訂婚儀式上,理查從口袋裏取出指環,給安潔莉娜戴上。在指環曝光的剎那,那耀眼的紅光,又再一次把全場賓客的魂魄攝走。

血鑽薔薇。

安潔莉娜顯然被理查的指環給打動了,眼眶凝滿淚水,咬著嘴唇強忍著,直至未婚夫給他戴好了指環,才激動地踮起腳尖,獻出深深的一吻。

即使是高厲行,也無法確認高潔莉娜當時的喜悅,是不是真心的。他只是覺得眼前的場面有點似曾相識:當理查把指環遞到安潔莉娜的面前時,其閃亮的光輝甚至把她的瞳孔都染紅了……

「很美的薔薇……」高厲行以輕佻的語氣對穆哈迪說,「不過長在身上的尖刺有點棘手,你說對嗎?」

這句話裏面的含意大有學問。話語當中的諷刺,蘊含著男人之間在討論女人時的一種心照不宣的理解,是企圖跟對方建立友情,增加親密感的說話技巧。

但高厲行還有另一層的動機。他是想要藉著這句話,去試探穆哈迪對安潔莉娜的想法。在穆哈迪眼中,她是否已成為了其奪權之路的一個威脅呢?

「……總體來說,她的計劃對祖國有利,在行政上給予她方便,對我來說是沒有甚麼問題。」穆哈迪坦率地回答道:「這已不是甚麼秘密,申請世遺的國際記者招待會已經召開,你也應該在報章上看到了吧?」

高厲行在心裏呼了一口氣。似乎在穆哈迪心裏,安潔莉娜還只是一顆被他掌握著的棋子而已。他回應道:「那不是很好嗎?本國不是正需要一位具國際名望的親善大使嗎?」

「動機是不錯,可惜時機選擇得不對。」

「……這話怎說?」高厲行有點驚訝,「你們不是已成為合作夥伴了嗎?」

穆哈迪向高厲行稍稍露出了不解的表情,然後才突然記起那天晚上,自己確實跟安潔莉娜建立了合作關係。

他倒是沒有再做甚麼掩飾,只是在神秘地賣著關子:「……到了適當時候,你自然會知道。」

高厲行隔著口袋摸摸裏面那張支票,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。穆哈迪城府太深,好像怎麼試探也探不到底似的。難道安潔莉娜對他來說,甚至連作為一顆棋子的價值都沒有?

他很想要向穆哈迪稍稍暗示一下,給安潔莉娜留下一條生路的可能性,但他最終還是選擇沉默。

要是讓穆哈迪知道,他跟安潔莉娜在私下還有交情的話,可能會讓對方陷入更大的危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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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當你連自己真心的眼淚都能夠出賣的時候

飛行了三個小時後,小型飛機最終在一片原野中央降落。面前是幾間頗有歷史的木造平房。

房子被莊稼圍繞著,也聽到馬匹的嘶叫聲。屋子前停泊著一輛漆上原野保護色的吉普車……

地上的馬蹄足跡稀少,也沒有車輪的痕跡,整體缺少一種日常生活的味道,感覺上不像農莊,倒像是某個喜歡原野生活的有錢人,故意保留著偶爾回來渡假的場所。

『如此野心勃勃,為了嫁入豪門而不擇手段的女人,還保留著這樣樸素的房子幹嘛?把我叫來又是為了甚麼呢?』

「高先生,要是不累的話,我可以帶你到附近兜風繞一圈。」

「這也是安潔莉娜吩咐的嗎?」

「是的。她說希望可以讓高先生好好看看這處地方。」

安潔莉娜的計劃,是要讓c國北部一處地質罕見,景色奇特,完全未經開發的大範圍地區,申請成為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。

由於政治問題,c國一直是個半封閉的國家,甚至被西方國家歸類到『邪惡軸心』的準成員名單上。

這世界文化遺產的申請進程,因為需要讓聯合國代表團進入有關地區進行評估,故此計劃亦是代表了該國跟國際社會初次接軌,向外國釋出善意的舉動。

安潔莉娜雖然擁有中國血統,但卻是在c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。她在十二歲時便獨自出國留學,擁有巴黎大學公共行政及環境科學的雙碩士學位。

於就學期間,安潔莉娜已活躍於歐洲的生態保育運動,畢業後她成為了某關注非洲生態團體的創會會員,雖然名片上的職銜只是高級企劃經理,但其實這團體正是由她所一手創辦的心血結晶。

她把向傳媒宣傳等博取美名的任務,讓給那些在經濟上支援著組織的社會名人,並由他們出任各種掛名的主席、總理,董事等職位。但團體的實際運作,以及發展的方向,其實都是由安潔莉娜在背後掌舵的。

雖然把西部草原申請成為世界遺產,是她多年來的目標,但自她以禮儀教師,以及理查.法萊爾的地下情人身份從新在c國出現之後,她就完全沒有透露過自己的真正職業。在c國的上流社會,只知道她是又一個出賣美色的女人。

除了公共行政和生態保育兩項專業之外,安潔莉娜還擁有一項獨特的優勢:她對西部草原的情況非常熟悉,甚至可以媲美當地的土著。這個計劃在媒體曝光之前,根本沒有人曉得那片荒蕪地區的價值。

她完全有信心,在這件事情上,根本沒有第二個人會比她做得更好。就怕計劃太早曝光,會被某個混水摸魚之人捷足先登,或在萬事俱備的時候被某個野心家攔途截劫,把功勞全搶去了。

因為這個計劃,除了是她多年以來的目標之外,這也是她顯示實力的機會,以向總統證明她是個多麼能幹的準媳婦人選。

若c國想要推行改革開放,他們正需要像安潔莉娜那樣的『皇妃』人選,肩負起作為國家形象大使的責任。

這正是安潔莉娜的如意算盤。

在宴會中得到穆哈迪的首肯支持後,前後不到十天,整個計劃已開展得如火如荼。以她在聯合國所建立的人脈,以書面申請世遺審核的事,已馬上得到官方的正面回覆。

她的生態保育團體也在全力進行傳媒工作。憑著安潔莉娜的眼光和專業知識,再加上眾多國際名人齊心合力地推動計劃,這片位處西非的『最後人間淨土』,終於在世人面前曝光了。

經過兩星期近乎不眠不休的工作之後,申請世遺工作已大致上了軌道,安潔莉娜的利益得到了保障,終於可以放下心來,趕赴她跟高厲行的約會了。

當安潔莉娜趕到西部草原的老家時,高厲行已在那兒停留了整整三天。他換上了當地的工作服裝,渾身塵土地跟傭人們一起勞動著,還試著以當地的方言跟他們聊天,引來不少笑話。

發現了安潔莉娜之後,高厲行從遠處對她揮手招呼。猛烈的非洲陽光直接照射在其古銅色的臉龐,襯托著他那燦爛而開朗的笑容,讓安潔莉娜不其然心裏一跳。

也許這笑容並不是她所見過最俊美的,但這個表情竟然會出現在這個男人的臉上,卻是她從未想像過的。這就像是個人生還沒有經歷過甚麼打擊,對世界充滿希望和好奇的少年,才會擁有的笑容。

這個深不可測的高厲行,竟然還保留著如此未受傷害的一面啊?

安潔莉娜完全看不穿,高厲行的笑容到底是不是發自真心。而同樣地,她也完全沒有抓到任何證據,證明這個表情是偽裝出來的。

高厲行在宴會中說過的那句話,又再浮現於安潔莉娜的腦海。他為甚麼總是能夠一語道破她內心的秘密?

他怎麼會知道,她從來沒有愛過自己的未婚夫呢?

正發呆之間,高厲行已來到安潔莉娜跟前。他探出手來輕撫她的臉頰,再摸著她的前額問:「安潔莉娜?怎麼站著發呆?感冒嗎?」

突然回過神來,安潔莉娜反射性地後退了一步。雖然很快就回復了冷靜,但那一瞬間臉紅害羞的表情,已看在高厲行的眼裏了。

『真可惜啊……要是沒有經歷過這一切的話,她會是個憑本能便能治癒男人內心的好女人。』

經過多年嚴格自律的鍛鍊,再加上黑眼鏡的掩飾,安潔莉娜的外表儀態都無懈可擊。但其實在她心裏,被掀起的波瀾卻再沒有平靜下來。

為了轉換氣氛,她轉過身來走向吉普車,「走吧。我帶你去看看一個地方。」

「這麼急?你才剛到啊?」

「怎麼我們的立場好像倒轉了?」她沒好氣地說,「我把你丟在這裏三天,急的人應該是你對了啊?你不想早點知道,我把你約到這裏來的理由嗎?」

「……當然想。」高厲行把手中的工具,一把丟給了已結成好友的土著傭人,然後攀上安潔莉娜的車子裏。

安潔莉娜隨意一扯,把襯衫前胸的三顆鈕扣解開,然後摘下太陽眼鏡掛在乳溝前面。她的動作俐落,沒等高厲行坐穩就把車子開動了……

「你想要帶我看的,就是這個地方嗎?」高厲行點上了香煙,皺眉深深一吸,然後向著夕陽呼出一口長長的氣。

這獨特的味道再次傳到安潔莉娜那兒,甚至讓她感到親切了。兩人現正身處一塊紅色巨岩之上,雙腿伸出崖邊懸在半空,身下整個西部草原已是一覽無餘。

「我曾經托人找過,根本找不到所謂的『聖地牙哥修道院』香煙,你到底是從哪裏買來的?」

「這不是甚麼好東西,只是在智利某省份的鄉郊地區有售。因為之前在那兒待過一陣子,跟那邊的神父有點交情……」

「神父還當煙販啊?」

「拉丁美洲的神職人員都很開明,甚至還有神父為了維持孤兒院的開銷,蒙著臉去打職業摔角呢。」高厲行說,「嗯……這個地方,近看只像是山脈的一瑞,從遠看才會知道這下面其實是一片非常大的盤地。而泥土中帶著的顏色,顯示這裡的地質應該含有豐富礦藏。這種環境,應該是上古時期被巨型磒石撞擊形成的吧。」

「……嗯,眼光不錯。」

「除此之外,剛才經過的叢林,樹葉的形狀特別,相信是非常古老的品種。下面茂密的樹林和附近的動物活動聲音,令我相信附近的週圍的自然生態環境幾乎完全沒有被人類影響。因此,這裡的礦藏應該並未被商業性開發。離遠一點的地方,相信也會找到不少的古代動植物的化石吧。這種罕見的地質環境,果然有成為世界文化遺產的價值……」

安潔莉娜慵懶地轉過頭來,似乎沒有太過驚訝的樣子。「你已經知道我的計劃了?」

「你給了我三天的空閒時間,要是還查不出來的話,豈不是太讓你失望了?」他拿出手機展示一下,「現今科技太發達了,普通民用手機也可裝配衛星傳送功能。」

「……你想知道我為何對這一帶的地理情況那麼熟悉嗎?想知道我為何非要保護這裏不可?」

高厲行聳了聳肩。「如果你想要告訴我的話。」

安潔莉娜取出皮夾,把一幅仍然保存良好的照片遞給高厲行。照片的拍攝地點,也是在一塊類似的紅色巨岩之上。

照片中還是少女的安潔莉娜,坐姿正好跟現在的她一模一樣。少女當時的笑容,恐怕已不會在現時安潔莉娜臉上看到了。倒是她那堅定而閃亮的眼神,卻是多年來都沒變的。這眼神跟照片中站在少女身後的男人完全一樣。

「……他是你的父親嗎?」

「嗯,我是他的私生女。世上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不多,再加上及時成功流亡到巴黎,所以在當年的清洗行動中,我沒有被追殺。」

「連我的助手也查不出你的身份,可見當年你的父親為了保護你,確實做足了功夫。」高厲行說,「把西部草原申請成為世界遺產,保護童年回憶,只是你計劃的第一步吧?」

「是的,兩天之後,c國官方將會公佈我和理查.法萊爾訂婚的消息。」

「正好是投標開始前的歡迎晚會。」高厲行說,「常常有人說,女人一生中最美麗的日子,就是她的婚期。到時候,我也有幸可以看到安潔莉娜小姐最美麗的一面嗎?」

雖然表面上是恭維說話,但卻直直刺中了安潔莉娜的心。她惡狠狠地盯著高厲行。

「你的最終目標到底是甚麼?成為了理查.法萊爾的妻子後,你打算向誰報復?」

「這與你無關。」

「c國多年來政局動盪,政府已被推翻了好幾次,每次都牽涉眾多前朝官員的暗殺和逼害,你真的知道自己報仇的對象是誰嗎?再說在勾心鬥角之中,誰是誰非,又怎能說得清楚?在你父親風光的時代,他的權力就未必是以光明正大的方式得來的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你的父親機關算盡,總算把你帶離了那個仇恨旋渦,難道你真的認為,他希望你再度卷進去嗎?」

「你沒有資格代替爸爸對我說話。」

高厲行突然伸出手來,撫著她的臉。安潔莉娜根本無法拒絕。「你是個如此漂亮的女孩,又那麼年輕,這樣犧牲自己,值得嗎?」

「……我沒有選擇。」她倔強地說。

「你有沒有在理查.法萊爾面前哭過?」

「……」

高厲行拿出一面小鏡子,遞給了安潔莉娜。「好好記著你現在這副淚流滿臉的樣子。你的媚術還欠缺了一點點關鍵的東西,那就是騙倒自己的真心。以後當你需要去誘惑任何男人的時候,向他們露出這個表情。當你連自己真心的眼淚都能夠出賣的時候,便沒有人能夠阻止你的計劃了。」

說罷高厲行拍拍黏在褲子上的沙子,施施然地回到地面。安潔莉娜的心結只有她自己才能解開,對此他能夠做的事情不多。

正欣賞著美麗的夕陽景色之間,高厲行突然感到有點不對勁。他把那張舊照片再次拿出來,跟現在的環境比對一下。

當年拍下照片時,應該也是正值黃昏,季節也應該跟現在差不多……但為甚麼照片中的色調會產生如此巨大的差異?

高厲行再細心觀察了好一會,終於發現了不尋常之處。

除了夕陽之外,這張照片還有另一處光源。強度很高的光線,甚至把照片中人的瞳孔都染紅了……

當天晚上,二人就在無垠星海之下,品嘗著由管家親自烹調的法式晚餐。

安潔莉娜明顯心緒不靈,而高厲行也很識趣地配合著她的沉默,只是在無言地看著天空。

「高先生,cheers。」

「……Cheers。」

在安潔莉娜的要求下,高厲行陪她喝酒。雖然只是很普通的法國葡萄酒,但在如此清澈無垠的星空下啜飲,似乎特別容易醉人。

一個酒量差勁的人想要保持清醒,是很困難的事。但要是一個酒量好的人存心想要喝醉,卻是非常容易。

安潔莉娜正是這樣。乾掉第三瓶之後,她已伏在餐桌上不省人事。

高厲行搖了搖頭,脫下外衣披在她的身上,然後把她抱回她的房間裏去。

正當高厲行替她蓋好被子之時,高潔莉娜突然伸出雙臂,緊緊勾著他的脖頸。

「你知道自己在幹甚麼嗎?安潔莉娜小姐?」

「我不想知道。今天晚上我不是安潔莉娜,」她迷迷糊糊地說,「我只想當個被疼愛的女人,就這個晚上也好。」

「你沒有想過,這是我為了吃掉你,而特意設下的心計嗎?」

「就算真是這樣,也是我自願投懷送抱的。」她說,「求求你,我只是需要一點點溫柔而已。在這一切都將要被我親手毀掉之前……」

高厲行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臉,順著她膩滑的肌膚,慢慢地褪去她的衣服。他幾乎是皺著眉頭地去做這事,這誘人的身體散發著直指人心的傷痛。在高厲行的經驗裏,從未試過在脫去一個女人的衣服時,感到如此的沉重。

「高厲行,你將是最後一個能夠走進我內心的男人。今天晚上是最後的最後……」

第二天早上,傭人們依照安潔莉娜的命令,將這幾幢房子,農莊,以及所有的一切都拆毀,燒掉,再把燒過的餘燼跟附近的泥土混和,直至把痕跡完全消滅為止。

因為當西部草原成為了世界文化遺產之後,這曾經是前朝政要短暫流亡的棲息地,將很難不曝光在政府情報機關的眼裏。為了不讓人知道自己的出身,這種高危地方是需要消滅掉的。

為了保護最珍惜的回憶,必需要先把昔日的痕跡完全抹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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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我們到底有何相似之處?

高厲行心情大好地駛在高速公路上。按林羽堂極好面子的性格,輸了一次的話是絕對不會再死纏爛打下去的,高厲行這麼猜想。

但他第二首歌才哼了一半,法拉利的引擎聲又再出現了。

「要比直路的話,我是不會輸的。」耳機又再傳來林羽堂的叫嚷聲,「高先生,請你聽我說!自從上次打了理查之後,我是真的反省過了。我在想,我和高先生的性格是多麼相似,但怎麼到頭來我會弄砸了事情,但高先生卻不單談成了生意,還連人家的妞都泡了過來呢?」

高厲行差點當場昏倒,平治突然失控地左搖右擺起來,「林羽堂!警告你小心一點說話!除了大家都是男人,我們到底有何相似之處?」

倒是『把人家的妞都泡了過來』這一點,高厲行是無法反駁的。

「高先生,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啦。」林羽堂厚臉皮地說,「老實說,論囂張自大,目中無人,狂妄不羈,這世上除了我和高先生之外,還有誰能及得上呢?不是我自大,要是說到囂張和狂妄的話,倒是連我老爸也要口服心服呢。」

「……是無話可說吧?」

「但自從高先生出現之後,我才真的遇上對手了!甚至、甚至高先生還有可能小勝我半籌,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甘心屈居別人之下呢!這幾天來我一直在想,我和高先生的差距,恐怕就在於膽量吧!」

「……這話怎說?」

「哼!我林羽堂根本不把那個理查放在眼裏!但就是那個甚麼穆里阿里的傢伙,這男人的雙眼一直盯死著我,盯得我像是一隻任由他宰割的獵物似的!正因為高先生是個比我還要天不怕地不怕的人,所以才能夠降服那個毛骨悚然的男人!」

「所以呢?」

「所以嘛,我就想,要是我能夠跟著這個高厲行,看著他怎麼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間,漸漸地我就不會再害怕任何人,我就會變成一個無藥可救、不,我就會變成一個無懼、無敵的男人!」

「要當無敵無懼的男人,你還差得遠呢。」高厲行說,「我們的打賭仍有效的,記得嗎?」

「當然,你的平治現在已是極速了吧?只要我再踏一遍油門,就可以超過你了。」

「林羽堂小朋友,我這就讓你見識一下,甚麼叫作『公路賽車』。」高厲行取出遙控器,按下了另一個按鈕。

平治的底盤漸漸下降,懸掛貼近地面達五公分以上;車尾定風翼升起;排氣喉經過連串機械動作後,直徑竟擴大了近兩倍;車前蓋和車身兩旁都出現了『鯊魚鰓』以減低風阻……

這一回,林羽堂是真正的目瞪口呆了。「這、這是做夢嗎?會變形成賽車模式的平治?這、這是卡通動畫片裏的情節嗎?」

即使林羽堂的法拉利已跑到了極限,但跟平治的距離依然是越來越遠……

對一位從小就衣食不愁,終日以新鮮玩意來填滿無聊時間的大少爺來說,要令他產生目瞪口呆的驚嘆感覺,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
所以他才會對高厲行如此死纏爛打。這個男人實在太擅長於製造驚奇了。只要有他出現的地方,各種難以想像的事情便會不斷發生。

只要跟著這個男人的話,便可以過著和他一般新奇、刺激,充滿想像力的生活。

到時候,還有誰會在背後瞧不起他,說他是個只懂花錢,一事無成的紈絝子弟呢?

所以在公路上,林羽堂以他一生最認真的態度,駕駛著他的法拉利,發誓一定要勝過高厲行。因為要是高厲行不肯帶他一起去的話,一切就無從開始。

但有時候,有決心並不代表一切。他根本無法拉近跟平治的距離。

當林羽堂終於到達機場的時候,高厲行的車子早已安靜地停泊在停車場裏了。

正失望地想要離去時,平治的車前燈又突然閃了一閃,把林羽堂嚇了一跳。

「還想要我等多久?」板著一張教官臉的高厲行,把一張往c國的來回機票擲到林羽堂的胸前。「給你三十分鐘時間整理行李,一時十五分準時在機場禁區前集合!」

「你……你、我、我……」

「別只顧著買名牌洋服!機票內夾著一張清單,你按著裏面的指示採購就可以了。」高厲行喝道:「還不快點行動!待會我還要好好調教你的禮儀,免得你又在人家總統面前失禮了!」

「是、是!我現在就去!」

看著興高采烈的林羽堂走遠之後,高厲行輕輕嘆了一口氣,心想往後還有得煩心的了。

雖然彼此的利害關係千絲萬縷,而且無論怎麼看這個林羽堂也是個拖油瓶,但自從看過他在宴會場上的狂妄行為之後,高厲行對這個笨蛋竟也生出了一絲好感。這傢伙的膽大妄為讓高厲行另眼相看。

『也許正如他所說,我和他在個性上有某些非常相似的地方。』

高厲行也很好奇,到底林羽堂到了彼邦之後,還會做出怎麼樣的蠢事來呢?

到達c國的第一天晚上,高厲行他們在首都最豪華的飯店裏,正好遇上了一位當地的常客:理查.法萊爾。

仇人見面,這二人馬上就擦出了火花。

在怒火沖昏頭腦之下,林羽堂無視對方有將近十個人在場,竟直接走進人堆中跟理查對峙。

經過幾個回答的互相譏諷後,兩人都暴怒得耳根通紅。理查喝退了所有的手下,又成了兩人單挑的格局。

單挑的結果是……誰知道呢?

只知道豪華飯店被搗亂得慘不忍睹,兩人先亂扔東西,再來是埋身肉搏,拼得累了便各自躺在地上休息,休息夠了再打,打到後來覺得肚子餓了,便聯手打破人家的櫃子拿蛋糕吃,拿人家酒吧裏的藏酒來喝……

胡鬧了整個晚上下來,此二人終於發現彼此是臭味相投,不打不相識,竟搭起肩膊稱兄道弟起來,又痛飲大鬧了一場!

這場鬧劇高厲行只看了一會兒。二世祖們的打架並沒有殺傷力,最大原因是怕痛:被打當然不會舒服,但用來打人的拳頭也同樣會痛。

所以到了後來,高厲行索性獨個兒回房間休息去了,他們喜歡怎麼鬧就怎麼鬧,反正他們有的是錢,肯定不需要他替他們付帳賠款。

到了第二天,高厲行看到這兩人成了至交,也絲毫不覺得驚訝,反而還在心裏暗暗慶幸呢。

「既然你找到伴就好了,正好我也有點要事,要離開首都幾天,我們約定四天後在穆哈迪.阿里的辦公室見面好了。」

「那個甚麼阿里是誰?幹嘛要去他的辦公室?」

「你是不是被人打到腦殘了?你忘了我們這次旅程的目的了嗎?」

「……啊!對了對了!不就是去那個甚麼鑽石礦嘛!知道了啦。」

「羽堂,那個鳥不生蛋的爛石堆有甚麼好看的?我帶你去看些更好玩的東西。」理查說,「那礦場早就是你們林氏的囊中物了吧?所謂的視察又投標甚麼的,只是做給那班老外看的好戲,有高先生在場打點就足夠了啦!」

「哈哈哈……說得好!」

「去與不去,隨你喜歡。林.羽.堂.大.少.爺。」

「去去去,我去就好了嘛!我說過別叫我大少爺!」

再擾攘了好一會,高厲行好不容易才打發了那對活寶,終於爭取到自由時間了。

他翻開記事本,裏面夾著一張小紙片,是在宴會散席時安潔莉娜偷偷塞給他的電話號碼。

除了號碼之外,還附上一個火辣辣的唇印,及以秀麗字體寫上的一句話:『要是你能夠提前到來的話,我會帶你去看看我的「私密地帶」。』

憑這字條的內容,不難想像高厲行為何非要先安置好林羽堂不可。

「對不起,小姐正好有事出門。」接聽電話的老管家回答道。「但她吩咐下來,要是高先生賞臉的話,請容許我帶先生前往小姐的私人草原去休息幾天。小姐的事情辦完後,會儘快趕來跟先生見面的。」

「能夠獲得安潔莉娜老師的邀請,我很榮幸。」

高厲行心裏想,安潔莉娜所指的『私密地帶』,竟然是真正的草原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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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用引擎的聲音來代替說話吧

自宴會一役凱旋而歸後,高厲行便把接下來更複雜的,需要平衡各方利益的細節談判,交給助手全權處理。

對認識高厲行的人來說,這種作風非常符合他喜歡從大處著眼,討厭行政工作的性格。

但奇怪的是,他並沒有趁機來到林氏父子面前領功,以發洩先前被他們留難的鬱悶,甚至趁機索取更高報酬。

在老一輩的中國人眼中,例如是林氏企業的創辦人兼現任主席林榮富,則對高厲行的低調性格,理解為一種後輩對長輩的謙遜,故對此非常欣賞。

至於實際上是不是這樣,相信高厲行的助手斯佳麗是最清楚的了。

在宴會完畢之後,高厲行不但沒有輕鬆下來,反而還罕有地留在辦公室裏瘋狂工作,認真程度甚至比籌備如何應付穆哈迪時還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
「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時機,我們就只有十天時間去完成這個交易而已!」

「到底是甚麼交易啊?需要動用上億資金那麼多?幾乎把我們在銀行的信貸額度都用光了!」

「我要買下一家空殼公司的控制性股權。」

「天……你把公司帳戶裏的現金都掉走了……」斯佳麗沮喪地說,「幹嘛心血來潮要收購一家上市公司?你瘋了嗎?」

「這當然有用了。只要一、兩個月的時間,這家公司的市值就會暴脹好幾十倍!」

「你……那我們今天還要不要吃飯?下星期到期的租金還要付嗎?」

「去跟業主交涉一下啊,倉庫裏的紅酒你隨便拿一瓶過去好了,但八二和九五年的全部不行。」

「那我的薪水呢?高先生?」

「呃,」高厲行停下來看著斯佳麗,一臉尷尬地說,「斯佳麗,可否先借幾千元給我?月底前一定還你……」

斯佳麗摸著自己的前額。她快要被這個男人氣壞了。

在最初交涉之時,林榮富曾極端質疑高厲行的能力。直到後來,他收到一封由c國總統法萊爾簽署授權的機密公文,他才真正了解高厲行的談判,為林氏帶來了怎麼樣的價值。

高厲行僅憑著一次談判的機會,便讓林氏脫穎而出,把一宗投資額可能高達數百億美元的大生意給內定下來。

這個男人的表現,絕對超出了任何人最樂觀的預期。連擁有數十年跟外國談判者交手經驗的林榮富,也無法想像高厲行辦事的超高效率。

高厲行讓一個企業,跟一個國家結下了牢固的友誼!

在緊接而來的細節談判,c國方面便清晰地列出了各種有關的附帶條件:要求林氏承諾在c國進行的一切開發或經商活動,均需使用當地政府許可的勞工和材料供應商、以及尊重伊斯蘭文化的各種成規等等……

而林氏除了礦業技術的輸入之外,更需無償承擔c國一系列的社區設施建設,並協助c國政府引入各種先進的工業和科學技術等等。

要是沒有斯佳麗的協調和行政能力,這系列的細節談判根本不可能在十天內取得成果。

得到如此豐碩的結果,高厲行最初開出五十萬美元一天的顧問費用,現在看來簡直是超值了。

林榮富在商場馳騁多年,早已培養了對事不對人的務實性格。是以他對高厲行的評價,便隨著他的實際表現而徹底改觀了。

於是,林榮富主動把報酬調升到一百萬美元一天,而且合約期限將會延長,高厲行將會代表林氏親自前往c國一次,參與那個演戲給國際社會看的假招標,接著便會跟c國正式簽署開發合約。

如此算來,高厲行的總報酬將達到天價。但對林榮富來說,這個男人是個可遇不可求的人才。結交這個朋友當然非常重要,而確保大家合作愉快,免得將來跟這個男人為敵,也是他所要顧慮的事。

至於他的兒子林羽堂,他在宴會當晚跟理查.法萊爾當場打架,最後還落荒而逃,可以說是把林氏的面子丟到谷底裏去了。他回到林氏之後,他的父親當然沒有給他好臉色看了。

後來他得知高厲行不但沒有被他搞出來的爛攤子所影響,之後還以林氏的名義,接連獲得了理查和穆哈迪的友誼,甚至還奇蹟地談成了這筆大生意!

這個男人的談判能力,簡直神奇得有如變魔法一般!

向身邊的人胡亂吹噓自己有多本事,逞口舌之快,這是林羽堂最擅長的事。但這個高厲行就是有這個能力,把聽起來像是信口開河的吹噓,以行動變成現實!

只要想到高厲行這個人的存在,林羽堂就強烈感覺到自己的失敗。那個心頭的鬱悶,讓他好幾天來吃不香也睡不沉。

他需要釋放這心頭的鬱悶。

但在這個時候,高厲行卻偏要折磨他似的,再沒有在林氏露過面。這可是極不尋常的事啊。如果他是高厲行的話,拿著這樣的功績,還會有不乘機大出風頭的理由嗎?

為了等待高厲行的到來,林羽堂罕有地連續十天回公司上班,但就是等不見人影。

到了第十一天,林羽堂卻突然收到消息,高厲行決定提前出發前往c國。

透過手下調查得知,高厲行預訂了這個晚上啟程的機票。他便立定主意,就是要等到高厲行出來為止。

等了兩個多小時,剛剛過了半夜,高厲行終於拖著他的旅行箱,施施然地步出大樓。

「噯,林家大少爺,竟然會在我家樓下碰見你啊?真巧呢!」高厲行露出燦爛的笑容,若無其事地跟他打招呼。

林羽堂打開法拉利的車門,努力擠出最和藹可親的表情說道:「高先生,我載你去機場,順道有些話想跟你談。」

「哦?想要聊聊打架的心得嗎?」高厲行笑道,「依我看啊,你當天晚上那記左勾拳,拉拳動作是太大了,讓理查太早看破而閃過。下次再遇上這種情況要冷靜,對方閃躲時雙腳必然會大大分開,這時候來一記撩陰腿,命中率可是相當之高的。」

林羽堂聽得呆了,無意識地在原地揮拳又踢腿地模擬起來。在高厲行放肆的笑聲提醒下,他才知道自己被耍了,頓時滿臉通紅,又想幹架。

高厲行倒是一副想要看戲的樣子。但這一次,林羽堂卻出乎意料地壓下了脾氣,讓高厲行更加好奇了。

「不……不是這件事情,是有關……」

「啊?你是指我們那無恥的勾當嘛?放心吧!不就是趕跑那個甚麼王副總,除去那個跟你爭奪林氏承繼權的眼中釘吧?大少爺,你要對我有信心啊!相比起理查和穆哈迪,王志強只算是小菜一碟而已,不是嗎?」

高厲行每句話都帶刺,把曾經在宴會中當眾出醜的林羽堂羞得無地自容。再加上那句『大少爺』的點綴,一大個辦事無能,卑鄙無恥的紈絝子弟形象,便被塑造得活靈活現了。

見林羽堂還是欲語又止,高厲行也等得煩厭了。他從口袋中拿出遙控器,解除了座駕的保安裝置。在林羽堂的紅色座駕後面停泊著的銀灰色AMG版平治SL,像是一頭突然甦醒的野獸般,雙目突然閃出野性的神采。

「說不出口的話,用引擎的聲音來代替說話吧。」

高厲行的辦公室,選址雖然並非在最昂貴的商業核心地段,但卻有個全城唯一的特點:距離兩個不同路段的高速公路,均只需要五分鐘的車程。

當年高厲行說服斯佳麗同意落戶這兒的理由是:因為靠近公路,逃命比較方便。但恐怕實際的原因是,每當這名飛車中毒者心頭癮起時,便可以隨時駛上公路飆個痛快。

林羽堂作為城中有名的二世祖,深夜飛車之類當然是他最擅長最熱愛的事情之一。聽見高厲行提出挑戰,他幾乎馬上就回復本性,二話不說便關上了車門,狠狠踏了幾遍油門,透過改裝過的排氣喉低吼出鬥爭的飢渴。

相反高厲行的平治,看來跟剛下地的新車毫無分別,完全沒有街頭車手喜歡改良心愛座駕的個性。當油門踏下去時,排氣聲音順暢而柔弱,幾乎聽不出來是平治的聲音,還以為是富豪之類強調舒適穩定的車種。

正調教著倒後鏡子時,高厲行的手機響起。他戴上耳機後,馬上傳來林羽堂那不可一世的笑聲。

「高先生,我從未聽過這個型號的平治,會像哮喘病人般軟弱無力!你到底是怎麼改裝的啊?」

「我外祖母下星期生日,這是我預定送她的禮物。引擎聲太大的話,我怕會害她心臟病發。」

「哈哈哈……想不到個性囂張的高先生,還會懂得自嘲啊?」林羽堂說,「目的地是機場嗎?你今天要出發往c國了吧?」

「怎麼啦?你在我公司樓下等了那麼久,原來是想要我帶你去c國嗎?」

「……」

這沉默感覺非常不妙,高厲行心頭一驚。

「喂喂喂!我剛才是開玩笑而已!」

「高先生,你果然是一語驚醒夢中人。是的!我想要跟隨高先生一起去c國!」

高厲行這時真想一頭砸在方向盤上。天啊!一時說溜了嘴,竟然被這位麻煩大少給纏上了。

在反射性的逃跑意識之下,高厲行狠狠踏下油門,平治如飛般竄出。「林大少爺!我可不是去c國渡假啊!那兒愛滋病猖獗,天氣又熱得要命,連一家五星級旅館也沒有!你要跟過來幹嘛?想要玩的話,我可是有個朋友在杜拜……」

幾秒鐘之後,法拉利的引擎聲已如影隨形。意大利跑車的起動能力可不是說笑的。

「別再叫我大少爺!我就是不想要當個紈絝子弟,才下定決心跟你出去歷練的!」

法拉利正漸漸追上平治,只剩下三個車身的距離。

「乖乖……我可不想當人家的保姆!」高厲行受到了驚嚇,平治馬上加速,保持了距離。「留在老家也可以歷練啊!比如說,憑你的駕駛技術想要稱霸公路,還早了十年呢。」

「那即是說,只要我比你快,你就會帶我去c國?」

「你真以為自己有這樣的機會?」高厲行牽牽嘴角,「這條路線的勝負關鍵,並不在於公路,而是進入公路前的五分鐘。」

想要駛上公路,必需先繞過一個規模中等的舊社區。這種多彎而又有極多斑馬線穿插著的小路,對跑車駕駛者來說,是雙腳的折磨。為了暢快地飛馳高速公路的街頭賽車,習慣把車子反應調教得極之敏感,這種車子是不適合跑在普通街道上的。

所以高厲行才說,進入公路前的五分鐘是關鍵。高厲行把座駕調教到近乎普通日本汽車般遲鈍,正是為了在這五分鐘的路程佔盡便宜。相反駕著極大馬力的法拉利,要控制速度和拐彎都十分吃力,林羽堂的速度甚至還比不上一輛正在送貨的輕型貨車。

還不到一分鐘,林羽堂甚至連高厲行的車屁股都看不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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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說出來了

「我認為有著開明理念的穆哈迪先生,是目前唯一有著能夠平衡穆斯林教條,和世界經濟發展視野的伊斯蘭領袖人物。」

「領袖人物?」穆哈迪警覺起來,「高厲行先生,我想要提醒你,我只是c國官僚體制下的一位公務員,主要職務是扶助總統的日常行政工作。我並不是政治領袖,沒有管治及帶領一個國家前進的權力。」

「但是,只要是愛國的公民,便會擁有想要為國家強大而盡一分力量的責任感,不是嗎?要是一個擁有遠大抱負的公民,聲稱他的畢生夢想是要成為祖國的總統,這樣又有甚麼不對呢?」

「當然沒有。」

「那就是了。我只是為了從心底裏對一位愛國好公民,忠誠的穆斯林,獻上我個人的一點尊重,和『誠意』,難道閣下不認為這是一個充份的理由嗎?」

「人與人之間的尊重,是人類最高貴的素質。」穆哈迪依然是滴水不漏。

「能夠獲得穆哈迪先生的友誼,對我高厲行來說,遠比貴國的鑽石礦開採權更有價值。」他說,「當然,貴國有權利選擇把鑽石礦的開採權,交給最合適的夥伴負責開發。所謂的有利條件,不外乎對方的出價,以及開探鑽石方面的經驗。但是,以一名穆斯林的標準來看,把屬於穆斯林世界的重要資產,交給那些沒有信仰的,異教的,滿身銅臭的,註定永墮地獄的企業去壓榨,剝削,甚至入侵,這……會是安拉的旨意嗎?」

穆哈迪顯然被高厲行突如其來的激情嚇了一跳。他絕對沒有想到對方會說出一番如此傾向伊斯蘭利益的話。

坐在高厲行身旁的安潔莉娜就更加驚訝了。這個男人簡直深不見底,他除了是個眼光銳利的人,擅於調情的男人,還是個撲克牌老千,黑市買家,商業間諜,談判專家……現在又現出了如此憤世嫉俗的一面……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呢?

「高先生,很有煽動力的一篇演說。但我奉勸你要小心言論,要是被政見不同的朋友聽到,可能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。」

「不好意思,我的表現方式稍為激動了一點。」高厲行欠身道:「但不知道閣下對我剛才的一番話,有何感想?」

穆哈迪沒有表示。身旁的安潔莉娜已緊張得兩手都是汗水,她對於高厲行的談判策略感到極度不安。

但高厲行看來依然充滿信心,他反覆研究過那篇論文,認為穆哈迪在開明及親西方思維的表象之下,其實是個比任何人更具宗教熱情的穆斯林。他絕對相信剛才那番表白,已直接闖進了這個男人的內心。

萬事俱備,只欠東風。

「咳嗯,我想要向閣下表達的是,我高厲行是現場眾多代表之中,唯一能夠在尊重伊斯蘭教條的大前題下,和c國衷誠合作的人。」高厲行把手提箱平放在桌面上,「不好意思,可以請人把燈全部關掉,也把窗簾拉上嗎?」

穆哈迪向助手示意。房間在一分鐘內變得伸手不見五指。由於情況特殊,所有c國的人員都靠攏到穆哈迪.阿里的身旁戒備。

高厲行打開了手提箱,頓時房間被柔和的紫色光線照亮。箱子的上蓋安裝著兩枚發出特殊光線的導電體,照射著箱子中之物件。

「這、這是……」

「以穆哈迪先生的眼光,應該很清楚知道這是甚麼吧?」

「偉大真神(allah akbar)!」高厲行送上的東西,是一塊曾經覆蓋著麥加聖廟kabaa的金門,上面以金銀線繡上可蘭經句子的神聖布幕!

「不可能!根據先知手稿記載,這塊神聖布幕被西方的盜墓賊偷走了後,已經好幾十年不曾面世。這……這確是真品嗎?」

「我對伊斯蘭文物認識不深,恕我無法奉告。但我這裏有一份經由劍橋大學考古系主任,一生醉心研究宗教聖物的軒文教授,所親筆簽署的鑑定書。經由他的判定,這神聖布幕乃真品無疑。」

穆哈迪語氣一變,低沉著嗓子道:「高先生,這世上還有甚麼你是不能到手的?」

『……這話有刺。這布幕給他的刺激太大,惹起了他的疑心……但正好可以把包袱扔給那位美人,順水推舟。』

「穆哈迪先生,能夠得到你的抬舉,本人感到十分榮幸,但似乎我並沒有資格接受你的讚譽。」他露出謙卑的表情說,「老實說,我只是個負責買賣談判,和運送貨物的人而已。」

穆哈迪呆了一下,隨即想通了甚麼,突然轉向他一直所忽略的安潔莉娜說:「……這就是你坐在這兒的原因了吧?安潔莉娜……老師?」

此刻的安潔莉娜,可說是吐盡過去兩年來的污氣。她為了打進c國權力核心,這兩年來可謂機關算盡。但即使她已獲得了理查.法萊爾的青睞,以『地下情女主角』的潛在身份,在c國建立了一定的人際關係,但卻始終無法喚起這位手握大權的總統助理注意。

甚至可以說,穆哈迪是故意忽略她的存在。他甚至沒有稍為暗示過,他承認理查和她在將來的可能性。二人的關係沒能浮上水面,連訂婚指環也得不到一枚,那她就沒有足夠的理由,去過問甚至參與c國的內政。

穆哈迪把他內心的聖廟金門關閉得滴水不漏,連一點點的實權也不容許對方染指。

而如今,她總算憑高厲行和這塊神聖布幕,打破一直以來穆哈迪對她的隔閡。對穆哈迪來說,這神聖布幕的獲得,證實了安潔莉娜的辦事能力和決心,而把這神聖布幕作為禮物,則表垷出她的善意和合作的意願。

「是的。熟悉黑市行情的高厲行先生,在買賣的過程中幫了我很大的忙。」她說,「我們合作的條件是,只要我和穆哈迪先生的合作能夠促成,那高先生的報酬就是我國的鑽石礦開採權。」

「安潔莉娜小姐,難道你以為那個鑽石礦,是你的私人財產嗎?」穆哈迪說這話時面不改容,但房間內所有的隨行人員,全都輕蔑地嘲笑著安潔莉娜的話。

「如果他能夠協助我們取得一個國家,那麼以一個鑽石礦的開採權作為報酬,你認為不值得嗎?」

這句赤裸裸地把野心暴露出來的話,有如平地一聲雷。包括高厲行在內的所有人全都睜大眼睛,盯著這個外表看上來弱質纖纖的女子。

「從首次見面時起,我就知道你並非尋常的禮儀教師。」穆哈迪說,「你有野心,而我也一直故意袖手旁觀,就為了想看看,你為了嫁給理查.法萊爾,可以付出多少代價。但我沒想到理查只是你目標的第一步。」

「在談判繼續之前,請先揭開你的面具,穆哈迪.阿里先生。我們現在是站在同等的高度說話。」

「我不認為是這樣。只要我一聲令下,安潔莉娜小姐將會因顛覆罪名而被捕,全場人士皆可做為證人。要是判斷你對國家高級公務員存在即時危險,我的手下甚至可以即場將你擊斃。」

「那你就會失去世上唯一的合作夥伴。」她說,「穆哈迪.阿里先生,作為一位外人,你在本國的仕途應該攀到頂點了吧?雖然公務員團隊對你忠誠,跟商界和軍隊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……可是,假設在不久將來,我國政局產生動盪,因而有必要推舉下一任總統的話,你認為……自己的勝算會有多少?」

「……」

「人民並不討厭你,但卻從沒有把你當成『領袖』看待。沒有人會懷疑你的治國能力,但對你這個人的出身,就是欠缺了一種廣泛的認受性。總統的嫡系人馬,總把你當成是處理雜事的僕人看待,你只是個被利用的工具。再加上宗教方面的問題……」

「作為一位公民,我很榮幸能夠為國家盡一分綿力。」

「你還要繼續掩飾自己的野心嗎?」她哄上前來,以強而有力的聲線和語調說道,「聽著,只要我成為了第一家庭的一份子,那你就等於掌握了親總統派系的人脈。這正是你現時權力版圖裏所欠缺的最後一塊拼圖。那時你想要清除哪個眼中釘,都不會有人懷疑到你對總統的忠誠,因為他的兒子和媳婦,將全力支持你的每一個行動。」

全場屏息,鴉雀無聲。高厲行橫掃一下房間裏的情況。雖然說現時在場的人仕,基本上都是絕對忠誠於總統助理本人的親信,但因為這段話而大受刺激的人,仍然不在少數。

所有人都在密切注視著穆哈迪的取態,因為此刻可能是他首次在他人面前暴露出真正的想法。到底他是有如傳聞般,是c國最忠誠僕人呢,還是個深藏不露等待時機來臨的亂世奸雄?

「……安潔莉娜老師,你到底想要甚麼?」他說,「你應該不會天真到,單憑自己的魅力,便值得讓我把國家分給你一半吧?」

『說出來了。』高厲行牽一牽嘴角,心想這男人果然如他預期般,是個充滿野心的傢伙。

巧妙的是,安潔莉娜幾乎在同一時間,作出跟高厲行一樣的表情。在她心裏,最後一塊大石頭終於放下來了。她終於能夠逼使穆哈迪敞開他的聖廟之門,暴露他真實的一面。

「你說得對。我真正想要的,並不是掌握一個國家的權力。」她說,「但我真正的目標,現在未能告訴你。我只能夠說,我們是利益相關者,合作的話,對彼此也會有好處。以你在本國佈下的權力網絡,根本不必視我為威脅,害怕我會背叛你。因為我根本就動搖不了你,而我也不打算這樣做。」

「……繼續說下去。」

「我所要求的,只是短暫的互相利用,甚至不算是結盟。」她說,「為了搏取總統先生的好感,讓他准許我跟他的兒子訂婚,我需要你替我打通一些渠道,好讓我實行某些對本國有利的計劃。只要成為了總統家的人之後,我便是一顆受你擺佈的棋子。今天的談話內容,就是抓在你手中的把柄。」

「……確實是對我方有利的條件。」穆哈迪說,「安潔莉娜老師,我打算……」

「慢著!我沒有必要知道閣下的決定吧?」高厲行站起來說,「來到這個地步,我想我這個外人還是避席比較好。我不想牽扯進別人國家的政治陰謀裏。」

「高先生,你這句話提出得太遲了吧?」

「那也沒辦法,因為我也害怕被當成一隻用完即棄的棋子。」他說,「以我剛才所聽見的東西,該可成為足夠的把柄,以保障我的報酬會到位了吧?」

「……高先生真會說笑。」穆哈迪罕見地露出笑容,「我和高先生不是已建立了深厚的友情了嗎?穆斯林漢子向來最講究友誼和信用,甚至看得比性命還重要,這點你可以放心。」

「那我先代表林氏謝謝你。」

「我會直接發一封電郵給貴企業的主席,表明將優先選擇跟林氏合作的意向,並確認高先生在這個晚上的功勞。」他說,「但顧及國際社會的目光,為了看起來公平起見,在兩個星期後,我國將邀請所有企業代表親身前往礦區視察,並會舉行一次不公開價格的投標。希望高先生到時能夠親身參與,演活這場好戲。」

「……當然。那我先告辭了。」高厲行對穆哈迪欠身道。

「安潔莉娜小姐,既然我們已對彼此有了充份的了解,那合作細節的討論,也不需要急於一時。再說以你現時跟理查的關係,單獨留在這裏也是不合適的。」

「我明白了。那請高先生把我帶回宴會中去吧。」

「我很榮幸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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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高先生,你對我有多少了解?

跟在理查後面走著的兩人,悄悄地交換著彼此的感想。

『了不起的演出,高先生。』

『抹一把汗,那個魔術我可是很久沒有練習了。』他說,『雖然我對結果沒甚麼異議,可是為了這位理查先生,真有必要把劇本編得那麼滴水不漏嗎?』

『理查是個很敏感的年青人,自尊心強,而且不可一世。要想獲得他的尊重,而又不會對他的弱小心靈做成傷害,是很困難的。』

『我可不是專業的騙子呢。幸好你的手機吸引力夠強,不然的話可就出醜了。』他說,『你有沒有看到剛才那個酒保,他有幾次差點忍不住笑出來了。』

『別說無聊話。』她說,『待會面對那個人,你真的有信心嗎?』

高厲行拍了拍他的手提箱說:『相信我吧。面對任何人也是,只要準確地抓到了對方的性格,自然可贏得友誼。反過來說,人與人之間的一切磨擦,都是因誤會而生的。』

『你不要忘記我們剛才的交易。』

『放心吧,我不會把你當成沒用的棋子般丟棄的,』他說,『因為我還沒有得到你啊。』

『你……你竟敢在這兒……』

『怕甚麼?會場吵吵鬧鬧的,就是用喊的他也聽不到吧。』

『在不久將來,我可能會成為他的妻子。』

『一個從來沒有愛過他的妻子,對嗎?』他說,『把你正想要打我的手放下來,放自然一點。別在表情和動作上露出馬腳,你知道穆哈迪在上面一直觀察著我們!這個晚上還很長,要是你願意的話,你將會有足夠的機會對我為所欲為,哈哈哈……』

面對高厲行那種皮笑肉不笑的佔便宜方式,安潔莉娜真是毫無辦法。為了掩飾,她還要對著他展現未來第一夫人的從容大度呢。

三人來到了包廂房。穆哈迪隨意地坐在靠窗的一張沙發上,並沒有轉過頭來迎接。

房間內的其他人等,在房間內隨意活動著,對高厲行沒有善意也沒有惡意的反應,也沒有人上前招呼他們。

『以一個國家的實務營運者看來,這位穆哈迪.阿里連一點架子都沒有。不……他在宴會中從未正式露面,但只是高高在上地君臨天下,已是一種架子。』高厲行心想,『顯然這個男人極著重『親疏之別』,這點跟中國人很相似呢。』

現在對方故意讓高厲行看到其沒有架子的一面,那即是說,他已經得到了穆哈迪的認可,獲准進入他的私人領域了嗎?

理查很隨意地跑上前來,跟穆哈迪打了個招呼,然後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。在穆哈迪微笑地點頭示意之後,理查喜孜孜地走回來,拍拍高厲行的肩膊,然後便回到宴會場地去了。

「請坐,高厲行先生,還有安潔莉娜老師。」穆哈迪沒有站起來,只是簡單地轉過頭來,指著他對面的兩張椅子說。

兩人坐下之後,穆哈迪還繼續操作著筆記本電腦。剛才高厲行從他背後走過時,發現他正在瀏覽某個著名的國際新聞網站。二人決定靜待他主動發言。

穆哈迪本人比情報照片中所看到的還要精瘦,留著修整得很好的典型阿拉伯式鬍子,雖然看起來很放鬆的樣子,但炯炯有神的雙目,仍是透射出實幹家的無窮精力。

不過以『實幹家』來形容,又不足以表現眼神中內蘊的高傲和自信,像是永遠覺得自己並非池中之物,應該魚躍往更廣闊的世界似的。

『他似乎是很容易讓身邊的人感到壓力和受威脅的類型。他的老闆,那個c國總統能夠容得下這個人手握實權,不是他本人自信過人,就是個完全麻木的庸才。』高厲行對總統作出的這個初步評價,要留待親身見面時方可證實了。

理查回到宴會場地後,馬上向豬朋狗友們展示他剛剛到手的手機,讓他們驚訝得像受驚的猴子般狂呼亂跳。

接下來,有好些衣觀楚楚的賓客們,看到那部還未正式曝光,早已成為城中最關注話題的手機竟然在宴會中出現,也表現得非常激動。

「剛才高先生把手機贈予理查的事,我已經看在眼裏了。」穆哈迪透過窗玻璃俯視著理查說,「理查喜歡高科技數碼產品一事,並不難以查探出來,倒是他臨時決定隨團前來貴市,則是任何人也無法事前得知之事。但看高先生對此還是早有準備,似乎高先生是個神通廣大的人。」

『這傢伙疑心極重。』高厲行換了較輕鬆的語調說道:「我承認這次是走了運。碰巧得到的試用版手機,正好對上了法萊爾先生的胃口。」

「我剛剛上網調查過有關這部手機的新聞,」穆哈迪把筆記本轉向他們,「蘋果公司高層剛剛證實,此型號唯一的原型機日前遭到失竊,至今尚未尋回。這種東西應該不會是任何人能夠『碰巧得來』的吧?」

在這時,高厲行很想狠狠地盯視身旁的安潔莉娜,但他知道這樣做就會露出馬腳,故仍強忍著不露聲息。

安潔莉娜似乎也控制得很好,因為穆哈迪到目前為止,還沒有正眼看過她。

「很抱歉,我真的不知道那是牽涉失竊案件的贓物。要是穆哈迪先生認為,法萊爾先生不適合接觸這種骯髒的東西……」

「不,我完全不在意。」他說,「對理查來說,擁有一件全世界也在懸紅搜尋的寶物,還覺得比較威風呢。他還是個孩子,而且很不幸地,是個沒有機會受到伊斯蘭教誨的,崇尚物質的孩子。」

高厲行心裏一突。他竟然主動透露對理查的主觀意見啊。總統助理跟總統兒子有宗教理念上的矛盾,這是連他也無法搜集得到的重要情報。既然他對總統兒子有意見,那麼他對總統本人……

雖然還不知道這番話是有心洩露還是無意的,但見好即收,高厲行故意轉開話題,直闖談判核心:「無論是孩子還是成人,心裏總會有渴慕追求的事物。而為了滿足心頭的渴慕,是值得付出任何代價的。穆哈迪先生認同這句話嗎?」

高厲行這句話,充份表現出送禮的意圖。但穆哈迪卻詐作不知,把話鋒轉向完全相反的方向。

「當然。這正是穆罕默德先知,當年帶領游擊隊頑強抗戰的核心精神。能夠說出如此吻合伊斯蘭精神的話,要是高先生生在伊斯蘭國家,似乎很有潛質會成為『精神領袖』。這個字眼是你們親西方傳媒喜歡使用的吧?」

「跟據穆斯林『即回教徒Muslim的音譯』的說法,這應該是安拉的旨意吧。」他說,「安拉選擇了穆哈迪先生你,去負起領導伊斯蘭世界迎向現代社會的責任,這是祂的旨意。」

穆哈迪揚一揚眉,很小心地回應道:「哦?我記得……我並沒有在任何公眾或私人場合,說過這些大言不慚的話啊?這純粹是高先生的幻想吧?」

高厲行正想解釋,但穆哈迪阻止了他,「已足夠了。你已證明了自己是一個能幹的人,高先生。你擁有強大的網絡,能人所不能的辦事能力,而且你完全掌握了談判的關鍵,這在非伊斯蘭世界的企業家來說是比較罕見的。雖然我們洽談的生意,主要是牽涉金錢,但負責談判的可是活生生的人。你重視人與人之間的連繫,充份表現了你的誠意,所以現在成為了唯一來到這兒的企業代表。」

「我很贊成穆哈迪先生的說話。金錢只是成功所帶來的結果,作為一名商人,最重要的資產,始終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。」高厲行說,「跟穆哈迪先生建立友誼,正是我這次前來的主要目的。」

「高先生,你對我有多少了解?你憑甚麼以為我們將可能建立友誼呢?」

「坦白說,以穆哈迪先生低調的行事作風,我對閣下的了解只是非常有限,一切只好盡力而為。」高厲行清了清喉嚨說,「阿里先生,我知道你七十年代在國立大學畢業後,被國家保送到巴黎政治學院,以及國家行政學院繼續進修……」

巴黎政治學院(Science Po)和國家行政學院(?cole Nationale d’Administration)這個教育系統,只有屬於最頂尖的,被視為未來國家領導級別的人,才能有機會一窺堂奧。

多位前法國總統、首相、外相和財長,與及剛剛在法國總統選舉落敗的塞格琳.賀雅爾『羅亞爾』,都是這兩所學府的畢業生。而現任的法國總統薩科齊,就因為英文程度不夠,未能在巴黎政治學院畢業。

「……似乎高先生的準備工夫做得不錯,我很欣賞這一點。」穆哈迪說,「不過這都是官方公開的資料,只要逛過本國政府的門戶網站,誰都能夠知道我的學歷背景。」

高厲行沒有理會對方的冷落,他繼續說,「依著這條線索,我有幸找到先生當年寫過的一些論文……其中有一篇印象特別深刻,是關於伊斯蘭經典《里程碑(milestone)》的評論……」

「……這是一篇未完成的論文。你是怎麼找到的?」

幸好斯佳麗剛進入美國智庫工作時,曾經到過這兩所學府當交流學者,知道怎樣找到收錄未完成論文的資料庫,否則高厲行一定看不到這篇文章。

總算勾起了穆哈迪的好奇心,高厲行樂於抓著這個機會更進一步。「《里程碑》在伊斯蘭世界有著崇高的地位,但在穆哈迪先生的論文裏,卻敢於把《里程碑》的內容批評為不合時宜,反而是把伊斯蘭世界帶進死胡同裏的主要原因。」

《里程碑》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由屬伊斯蘭兄弟會(muslim brotherhood)的埃及學者sayyid qutb所寫,講述如何建立伊斯蘭理想國藍圖的偉大巨著,對現代伊斯蘭原教旨主義思想有著莫大影響。據說拉登和阿蓋達組織的核心份子,都對他的作品推崇備至,所以在九一一之後,這部作品在西方媒體曾被多次提及。

「所以論文仍在撰寫期間,我就受到很多穆斯林的指責,說我背棄了安拉和穆罕默德先知的引導。」穆哈迪說,「他們認為這論文的論點有親美國之嫌,認為我在誣蔑神聖的聖戰份子,否定他們在西方世界所曾做過的壯烈犧性。」

高厲行心想,穆哈迪在論文中否定原教旨激進主義,這並非是一種『親美』的想法,而是一種正確的普世價值。但高厲行為免觸動穆哈迪的情緒反彈,仍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:

「穆哈迪先生背棄了安拉?我不認為是這樣。」

「哦?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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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 你到底懂不懂撲克?

重新出現在宴會場中的安潔莉娜,馬上朝著一臉囂張的理查走去。從他的態度看來,理查當然是這次互相攻奸的大贏家。他跟迎上來的幾位豬朋狗友忘情地叫囂了一番,又不避嫌地把安潔莉娜抱著高舉起來。

至於在扭打時已被理查擊腫了右眼的林羽堂,則一言不發,低下頭來,臉紅耳赤地快步離開會場,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臉完全消失了。

『啊……真想知道那個穆哈迪對我們這位林羽堂少爺說了甚麼,』高厲行簡直咄咄稱奇,『真要向他請教一下,如何整治這些狂妄少爺的妙法。』

不過這個結果,是宴會中人十之八九都預測得到的。宴會的主人家是c國代表團,人家連總統兒子都賞臉出席了,你不討好巴結之餘還要跟他大打出手,無論用怎麼樣的標準去量,道理也是不會站在林羽堂那邊的。

「媽的!那個混蛋中國佬!我不會放過你的!」理查突然發飆,朝著林羽堂退出的方向狂奔,嚇得林羽堂馬上抱頭逃竄。這位少爺的自信已給完全地毀掉了。

安潔莉娜和其他人合力把理查攔著,說盡各種安慰的話,好不容易才讓他停止了胡亂衝撞。

「我的手機被那傢伙踩壞了!那是我付了五千美元,好不容易才在黑市裏找回來的!全球只有三百部的極限量版型號!」

「理查,現在不是關心手機的時候!血鑽薔薇怎麼了?沒有損壞吧?」

「損壞?怎麼會?鑽石不是世上最堅硬的物質嗎?」理查展示手機背面,眾人皆鬆了一口氣。「鑽石算甚麼?從泥土裏挖出來的東西,我家還有很多!但手機就不同了,我要在黑市裏跟人家爭得頭崩額裂,才爭得到好貨色啊!有些特限量的型號,無論多少錢也買不到!」

這時全場賓客終於領教到理查.法萊爾那任性和孩子氣的一面,他可比他的外表甚至真實年齡還要幼稚。

寶貝手機壞掉了後,理查的脾氣變得異常暴躁。無論其他人怎麼溫言軟語,最後總會被罵個狗血淋頭。很快在理查周圍就出現了一個生人勿近的真空區域。

安潔莉娜雖然不會被理查辱罵,但也只能站在他身邊,悄悄地等待他冷靜下來。那幾位豬朋狗友,更笑嘻嘻地火上加油,在理查面前炫耀自己的手機,又嘲笑沒有了手機的他。理查實在氣得瘋了,追著那幾個傢伙要打。其中一人被理查打破了鼻子後,竟敢向理查還手,最後才被其他人分開……

c國的隨行人員見到這個場面,都顯得很冷靜,只是靜待他們胡鬧結束。似乎對這種場面已是司空見習。

作為一位禮儀教師,安潔莉娜又怎能容忍理查剛才的表現?但她還是必需要忍耐,因為包廂中的穆哈迪.阿里,很可能在觀察著她的表現。

經過一輪擾攘之後,精力過人的理查開始累了,鬧劇終於有了緩和的跡象。安潔莉娜抓緊機會抱著理查的臂膀,利用魅力把他的注意力轉過來,好不容易把理查帶離人群。

理查在吧桌前坐下來後,馬上便不安份起來,開始對安潔莉娜上下其手。坐在旁邊的高厲行當作沒有注意,自顧地以手機聊天。

理查對這個電燈泡自是很不滿意,對他怒目而視,但高厲行竟裝作毫不會意,還對他天真地揮手微笑。

理查怒火中燒,用力狠拍著吧桌說:「讓開!」

高厲行被理查的獅威嚇了一大跳。他顯得不知所措,左摸右摸他的上衣口袋,想要結帳走路,卻找到找去都找不到皮夾。

他並沒有費心經營這一幕的演技,至少在酒保眼裏這是相當造作的。但對於目標人物來說,這個程度已經足夠有餘了。

因為理查根本沒有留意高厲行的任何舉動。自高厲行把手機放在桌上之時,那手機已成為理查眼裏唯一的東西。

「理查!這太失禮了!這可是人家的東西!」

「這、這是從來沒有在公眾面世過的,傳聞中的蘋果最新手機!」理查誠惶誠恐地把玩著他不問自取而來的手機,雙眼紅筋暴現,連眼球也差不多跳出來了。

「啊……是啊?」高厲行全不在意,繼續找他的錢包。

「不可能!沒可能會在這兒出現的!蘋果公司官方的首發記者會已一再拖延了三個星期,聽說在量產技術方面出了問題,產品推出無期。目前不要說實驗機型,連相片也從沒有在網絡上流傳過!」

「哦?原來我買來的是實驗版的劣貨啊?」高厲行把手機取了過來,嫌棄地翻看一下,再丟回理查手中。「那他們應該改善一下外殼設計,我不喜歡沒有按鍵的手機。」

「天啊!你這個蠢貨!你看!這是真正的全息三維操作介面!被譽為『空間魔法』的頂尖科技結晶!」

「噢,我對高科技東西沒有研究。電話這種東西,只要能通話就夠了。」

「你不只是個蠢貨!還是蠢貨當中的極品!」

「理查!別忘了你是代表著我國的國體!」

「但是,這寶貝竟然落在這等蠢貨的手中!」

「不好意思,我聽不清楚。」高厲行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,「國體?……你、難道說這位年輕的先生,就是這個宴會的主人,c國總統的首席繼承人理查.法萊爾嗎?」

理查顯然受落這樣的馬屁,他挺起胸膛,又記起了最基本的禮儀。「請問閣下是……?」

「幸會幸會!我是林氏企業的代表團成員,高厲行。」看到理查明顯皺起眉頭,高厲行抱歉地說,「那……剛才跟我們林羽堂先生動手的,應該就是……」

「高先生也是林氏的人?」高潔莉娜插嘴道,「可是剛才那瘋子在搗亂時,高先生好像沒有在場嘛。」

「唉……老實說吧,作為一介打工仔,老闆的兒子說要怎麼幹,我們又哪有駁嘴的餘地?稍為不順他的意,便等於給了他解僱的藉口。在那種情況下,除了躲在一角,裝作喝醉了酒,不省人事外,我們還有甚麼事情可以做呢?」

「那個混蛋真是你們林氏之恥。要是將來被他掌權的話,你們林氏肯定會完蛋。」

「呃,林羽堂先生太年輕了,處事還不成熟。這不能怪他。」高厲行慎重地遞上了名片,「也不能夠怪林氏,因為林氏集團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,是靠著眾多有才能和勤奮的同事們,一點一滴地打下來的江山。」

「例如高厲行……副總裁就是其一?」安潔莉娜讀著那張偽造的名片說,「真是辛苦你了,我國鑽石礦開發是個很有吸引力的項目,高先生在應付同行競爭之時,還要照顧自己公司同事的……失控。」

高厲行臉露出一副「別提了。」的辛酸模樣。安潔莉娜在理查耳邊輕聲說,「這位高先生似乎是個可以信賴的好人,也是個能幹的管理人才。」理查顯然也有同感。

「為公司賣命是我們打工仔的責任。唉……雖然我為了今天的宴會,已做了整整一個月的準備,卻因為剛才的……意外事件,唉……恐怕我們林氏是沒有機會了。我也是時候告辭了,理查先生,我的手機……」

「啊。」理查拿著高厲行的手機,似乎有點依依不捨。

「那……這樣吧。這部手機,就當作是林氏為剛才的失禮行為而作出的賠禮吧。」

理查馬上臉露喜色,但安潔莉娜適時地插嘴道:「這不行。這是高先生的私人財產吧?你沒有責任在私人層面上,替那位林先生道歉啊,對嗎?」

安潔莉娜拍了拍理查的肩膊。這似乎是兩人在禮儀訓練時已建立起來的默契,他馬上從容地說道:「安琪兒說得對。再說,剛才那個混球所做的事情,是不能夠原諒的。」

「但是……」

「我明白。我理查.法萊爾是個公私分明的人,我對林羽堂先生的憤怒是私人恩怨,與林氏無關,我回去後會派人去信林氏,給你澄清這一點。這樣你會較容易跟大老闆交待了吧?」

「太、太好了!謝謝你!我、我該怎麼答謝你好呢……我、我……不如這樣吧!反正我對這部手機也不那麼滿意,既然法萊爾先生喜歡的話,那我就成人之美吧,好嗎?」

「那、那怎麼好意思啊?」理查滿臉笑容地道。

「咳嗯,理查。」

「安琪兒……你就放過我一次吧。人家高先生都這麼說了……」

「女仕的意見是必需要尊重的。這樣吧?我們就來玩一個遊戲好嗎?這部手機,就當作是勝利者的獎品吧?」

「那……我方的賭注是……」

「法萊爾先生果然熟知賭博的規矩。要是這場打賭是由法萊爾先生勝出的話,並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,只需要帶我去見一個人就可以了。」

即使是以理查的智慧,也能猜到高厲行的意思了吧。

『這是合符情理的要求,因為這就是高先生赴宴的目的嘛。』安潔莉娜在理查耳邊低聲說。

「請不要這樣看著我。法萊爾先生,難道你認為我會在打賭中作弊,以求勝出嗎?」

「這還很難說呢。」

「這樣吧。我們來一場純粹碰運氣的賭局好嗎?每人抽一張撲克牌,誰點數大誰勝出,可以嗎?」

高厲行著酒保取出一副全新的撲克牌,把它交給理查,由他拆開封條,檢查過一切正常後,再讓高厲行洗牌切牌。

「請為自己挑一張牌吧。」

理查隨便抽了一張,揭開打在桌子上,隨即猛力拍打自己的前額。是黑桃三。「媽的!運氣太背了!不算!再來一遍!」

「這……這怎麼可以呢?」

「有甚麼不可以?這是我們國家的遊戲規則,是你見識少不知道而已。我要再抽一張!」

「那……好吧好吧。只可以再抽一張而已。」

理查站起身來,顯然已進入亢奮狀態。他像大鵬展翅那般,抽出了一張撲克,然後跳起把它拍在桌上。

是一張紅桃二。

理查頹然地坐在椅子上。

「別這樣,理查。」安潔莉娜在理查耳邊安慰道,「不應該那麼快便放棄,高先生不是還沒有抽嗎?」

「你到底懂不懂撲克?我現在拿的是紅桃二!除非那個高厲行拿的是梅花……」

理查目瞪口呆。因為高厲行抽出來的,正好是梅花二。

「哎呀呀……運氣太背了!不行不行!這次不算!」說著高厲行已伸手去抽第二張牌。

「不行!」理查阻止已來不及,高厲行把第二張牌拋出。

是方塊二。

理查驚訝得說不出話來,正想要取笑高厲行時,安潔莉娜在他耳邊提示了一句話,理查才恍然大悟。他露出了整個晚上最燦爛的笑容,跟高厲行來個熱烈擁抱。

「好、好!高厲行!我理查.法萊爾交了你這個朋友!來來來,我把你介紹給叔叔認識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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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再靠過來一點

要是在正常狀態下的林羽堂,他應該不會表現得那麼差勁。

令他突然失去理智的導火線,正是高厲行那兩三句看似輕描淡寫,實則每句都刺中他弱點的話。

以林羽堂那種大少爺性格,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取得說話的主導權,以及在陌生人前暴露出自己的年少無知,缺乏經驗。以他這個年紀,面子和被尊重的感覺是極之重要的。

而更重要的是,在高厲行對他失言的時候,安潔莉娜正好目擊了他的尷尬模樣。

以一個年輕的花花公子來說,看到全場唯一的美人竟然跟那個高厲行一起,悄悄躲在一角旁若無人地談情,這是林羽堂所無法忍受的事。所以他才無視助手們的一再勸告,走上前去打算破壞二人的好事。

但怎知道跟高厲行稍為交手後,竟演變成林羽堂氣沖沖地演出了企業界中最讓人丟臉的一幕。

那時候,理查已完全忽略了那些企圖巴結的企業代表們,正跟他那班豬朋狗友們圍成小圈子,在討論著只有他們明白的私人話題。

要是稍為能夠保持冷靜的話,應知道這時並不是打擾這班年輕人的好時機。

但林羽堂自視是個怎麼樣的人?從來他想要說話的時候,哪個人不是馬上洗耳恭聽的?

他以為宴會場中的,全都是沒有決策權在手的小職員,唯獨他可以在瞬間做出幾十億美元的決策。其實這個決策權林羽堂也是沒有的,他只是一廂情願地認為父親一定會支持他的決定。

林羽堂可是毫不客氣,從後用力拍了拍理查的肩膊。在理查身旁的一位夥伴二話不說,就是一記直拳擊來。理查及時喝止,拳頭正好在林羽堂面前停下來。

這一幕看得全場驚心動魄。他們心想,這位剛才還算表現正常的林氏企業大公子,幹嘛突然失常地侵犯人家總統的兒子了?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做可被對方視作企圖行刺的嗎?

「有甚麼貴幹嗎?這位……先生,你是哪個企業派來的代表?」對於大耍領導人的架子,理查倒是個專家。他點了點頭後,那一眾在他身邊戒備的各式人物,隨即把他和林羽堂包圍在中間。

那兩位陪同林羽堂前來的助手,對於主子被人家包圍無法脫身,也不知如何是好。他們只是企業中層管理人員,不是拯救人質的特工啊。

接下來理查和林羽堂二人聊了甚麼,沒有人知道。但顯然火藥味正漸漸升溫。林羽堂這號人物雖然沒甚麼才能,倒是個有種的人物,面對人家一國總統的兒子,加上被對方大批手下所包圍,似乎氣焰也沒有被壓制下來,甚至還因為自尊心受損而豁出去了。

約三分鐘後,包圍網中突然傳來林羽堂大喊道:「你們這班非洲佬,千里迢迢跑過來問我們要錢,還在耍甚麼花樣?那個他媽的鑽石礦你到底賣還是不賣!不賣就滾回你的食人族部落裏去!」

冷靜如高厲行,喝著酒時聽到這句話,也免不得嗆到了。可想而之其他在場人士的反應。

「你們想要怎麼樣?想打我嗎?放馬放來吧!我在加拿大讀書時,打架比你大便的次數還多啊!小.朋.友.……!你打我?你真的敢打我?看我的!」

「所有人不要插手!我就不信我打不死這個狗娘養的!」

事情竟演變成林氏企業大少爺林羽堂,單挑c國總統獨生子理查.法萊爾的摔角大戰。

站在遠處喝酒的高厲行和安潔莉娜,完全置身事外地看著這一切。

「真是荒唐……小孩子在爭糖果打架嗎?」安潔莉娜皺眉道。

「我倒是對林羽堂生出了幾分好感。我喜歡他的膽量。」高厲行好奇地盯著安潔莉娜道:「你不用關心一下你的未婚夫嗎?」

安潔莉娜滿臉通紅地放下酒杯,弄亂了一下自己的髮型和衣服,然後便焦急地跑過去了。

「……對不起,高先生,失陪了。」

『看來嘛……她對未婚夫似乎一點感情都沒有。』高厲行拿起安潔莉娜的杯,一飲而盡,『真有趣,這種年紀的女子,卻強逼自己去愛一個根本不愛的男人……待會該怎麼跟她談判呢?』

鬧劇的結果是,理查和林羽堂二人同時得到總統助理先生的『緊急召見』。從包廂的玻璃窗中所見,兩位年輕人似乎在穆哈迪先生面前,盡力數算著對方的不是。

這一幕,在宴會大廳內每一位企業代表都看得到。這時他們才終於明白,那位總統助理擁有著如此超然的地位,是連總統兒子都要尊重的叔父輩人馬。

但即使他們已預先知道穆哈迪.阿里這號人物,甚至已擬定好了針對於他的談判策略,在這時候也是無用武之地。

因為對方擺出來的態度,就是不願意跟任何人展開談判。他的大門是緊緊地關上的。但換句話說,穆哈迪是預設了某種可以打開這道談判大門的方法,他正在等待找到這個方法的人。這就是所謂的『初步遴選』。

宴會場上的企業代表們是越發焦急了,他們害怕在這關鍵時刻,被身旁任何人捷足先登,這樣籌備多時的前期工作就沒有價值了。所以他們加強向在場的c國政府官員作出籠絡和施壓,企圖得知獲得總統助理『召見』的方法。

他們甚至都有點羨慕那個瘋狂的林羽堂了,心想是不是必需要在這兒大打出手,才能得到那人的青睞呢?

高厲行沒有再待在酒吧。他在宴會場上左顧右盼,找的並不是那些被團團包圍著的政府官員。他知道此路是不通的。

在他手中,已掌握了半條打開穆哈迪心扉的鑰匙,他現在需要尋找另外半條。

在那道被保安守衛著的私人通道前,高厲行找到了安潔莉娜。他向她揮手示意,叫她過來他所在的位置。

「從遠處揮手召喚女仕來到自己身邊,這不符合宴會的禮儀。」

「再靠過來一點。」

高厲行輕輕挽者安潔莉娜的纖腰,靈巧地轉身一帶,把她帶到他身後的轉角處。

「放開我!你想幹嘛?」

「我觀察過了,這是會場上唯一包廂觀察不到的盲點。這樣即使我們聊天的時間稍長一點,也不會惹人懷疑了。」

「哦?你這話本身就很惹人懷疑喔,」她輕輕地掃開了高厲行的手,「你會有點擔心嗎,高先生?你的對手林羽堂先生,成為了第一位獲得總統助理接見的企業代表呢。」

「雖然他打亂了我的計劃,但卻造就了一次和你談判的時機。」高厲行說,「我們要把握時間。那位理查.法萊爾突然決定隨團過來,應該是你所主使的,你對那個男人有這種影響力。」

安潔莉娜沒有承認,但也沒有否認,只是照樣露出了甜甜的表情。

「你想利用他,作為跟我談判的籌碼,對不對?」

「你看出來了。」安潔莉娜說道,「想要接近穆哈爾.阿迪,就先要通過理查.法萊爾的一關。即使決策權明顯地握在穆哈爾的手裏,但為了國體,總統兒子的意見他也是需要尊重的。」

「現在若想要取悅那位年輕人,那就唯有倚靠你了,對不對?」

「正是這樣。」安潔莉娜說道,「我有辦法讓你獲得理查的好感,交換條件你很清楚……」

「……我明白了,那件東西吧?」高厲行嘆氣說,「成交。待會在穆哈迪面前演出的劇本,你想要怎麼寫?我們快點排演一次吧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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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 很有意思的味道

高厲行繼續觀察著。由於在理查周圍打算接近的人太多,已經開始有點混亂,以至幾乎沒有人發現,這場宴會真正的主人,已經悄悄現身會場。

穆哈迪.阿里進入會場之內。他只穿著素色的阿拉伯服飾和頭巾,似乎比一個部長級官員還要樸素。

美女是第一個發現他的人,她悄悄地拉了拉理查的衣袖。理查會意,馬上轉過頭來,開朗地揮手朝他以本國語言喊著:「阿里叔叔。」

穆哈迪.阿里滿意地點了點頭,然後對理查做了個『低調點』的表示。理查伸了伸舌頭,美女也朝理查嬌嗔了一下,埋怨他動作誇張失了規矩。

理查這麼叫嚷一下後,幾乎全場人士的焦點,也突然轉到穆哈迪.阿里的身上。大多數的企業代表並不知道他是誰,盯了幾眼之後又把注意力放回理查和各級官員身上。

有些情報工作做得完善點的,或許曉得總統助理穆哈迪.阿里這號人物,但卻不知道他在這次交易裏的角色,至少不認為這個男人的重要性會比理查更高。

唯有知道真相的少數幾位企業代表,看到穆哈迪.阿里終於出現時,頓時兩眼發亮,精神抖擻起來。但他們又害怕會被其他競爭者發現,所以沒有人敢馬上上前巴結他。

穆哈迪.阿里仍保持低調。他快步從另一個秘密出口離開了場地。數分鐘後,他在會場上方某個玻璃包廂內坐下來,靜靜觀察著會場下的情況。

『很有耐性的男人。』高厲行再一次讚嘆起來,『對那幾個真正知曉他身份的企業代表來說,這位總統助理大人是如此高不可攀,難以接近,我們這些人全都要從下而上地仰望他。真是個談判高手,深明如何在對手的心理上建立優勢。』

這次宴會的目的,已變得簡單直接。高厲行要想辦法接近這個穆哈迪.阿里,而且要取得他的認同!

當高厲行正在攪盡腦汁,思考如何接近目標人物時,一副曲線玲瓏的女性身段,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。

「噯,介意我坐下來嗎?抽聖地牙哥香煙的男人。」

「嗯……你今天擦的,是公開販售版本的香奈兒第五號,是怕太過張揚,搶了未婚夫的風頭嗎?」

美女臉色微變,但很快又鎮靜下來。「很厲害的推理和觀察能力,不過以我在伊斯坦堡機場給你留下的線索,加上今天我的表現,要猜中也不是難事。不過,你猜的並不完全正確。」

「哦?」高厲行啜飲了一小口香檳,瞇著眼睛挑釁地說,「我們都在正面交手了,還需要互相猜來猜去嗎?何不直接來個互相介紹?我是高厲行,獨立顧問,今天晚上是林氏企業的代表。」

「安潔莉娜,理查.法萊爾先生的英語和禮儀導師。」

「啊哈……果然是很微妙的身份。好了,安潔莉娜,想必在你現時的心裏,一定恨不得我馬上消失對吧?」

「我從進場後就注意到你。你跟那些被穆哈迪.阿里玩弄在股掌中的企業代表們不同,我完全沒法預測你的下一步行動,所以也無法估計你會對我的事情產生甚麼影響。」

「我跟你的想法完全一樣。」高厲行笑著回應,「那……為了弄清楚彼此心裏的疑團,我們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?」

「憑甚麼要相信你?」

「我們都沒有選擇。總好過一拍兩散吧?」高厲行說,「雖然禮貌上是女仕優先,但為了得到你的信任,我不介意先向你坦誠告白。」

正當安潔莉娜想要回應時,三個男人突然出現在高厲行身後。為首那人重重地拍了拍高厲行的肩膊,隨即竟反射性地縮回了手,一臉輕佻的表情隨即變得有點害怕。

「你嚇倒我了,林羽堂先生。」

「天……高厲行,你的肩膊很壯,」林羽堂說,「你……怎麼猜到是我?」

「在這個會場之內,還有誰會認識我這個局外人呢?」

「那也是,那也是。高先生不愧是情報專家,找尋好東西的能力確有一手。」林羽堂回復了輕佻本色,「這宴會中出現的全都是老女人,唯一的美女卻被你悄悄地挑去了,那也難怪高先生連工作也不顧,躲在會場一角談心吧。」

「請放尊重一點,她有可能是c國下一任總統的夫人。」

「她?我怎麼沒發現原來她是……」林羽堂一陣臉紅,隨即又倔強地說道:「哼!她只是個即將被理查玩厭的婊子。我跟理查是同一種人,所以我非常了解他這種男人的想法!」

高厲行心裏可是樂壞了,因為他的激將法實在太容易得手了,「那即是說,你對於如何跟理查先生建立友誼,抱有相當的自信了?」

「哼!那個非洲過來的二世祖算甚麼?五十萬美元顧問費一天的高先生,恐怕你不知道,這次鑽石礦投標的真正決策人,其實並不是那個理查吧?」

「哦?他……不是?怎麼可能?」

高厲行假裝驚訝的樣子,讓安潔莉娜差點笑出來了。

「不過即使告訴了你,你又有能耐接近那個總統助理……那個甚麼阿爾阿里先生嗎?」林羽堂趕開了不斷示意他住口的兩名助手,繼續說道,「我們林氏財雄勢大,志在必得的東西,從來沒有對手能跟我們競爭。我現在就去跟那個理查開個天價,我看他還敢不敢不把林氏放在眼裏!那班老不死的傢伙就只知道搞關係拍馬屁那一套,這是甚麼年代了!這時代誰錢多誰就說了算!」

「啊……我真的很羨慕,我也很想有機會囂張一下!」

「當然了。我早就跟老爸說過,要談生意的話,就要由掌握著公司預算的重要人物親自去談!任你高厲行有多能幹,你能在五秒鐘內便決定一筆五十億美元的投資嗎?」林羽堂說,「今天晚上你負責看戲就好了。放心,你對我還有利用價值的,快給我想法子趕跑那個王志強!我等著坐上他的位子!哈哈……」

說罷林羽堂趾高氣昂地朝著理查的方向走去了。

「……他自稱是林氏的代表,那即是說,他是你的僱主?」

「不是,雖然在同一家公司,但他是我僱主的競爭對手。」高厲行補充說,「就是他剛才提到的王志強。」

「但你同時又接受了那個競爭對手的委託,企圖把自己僱主趕出公司?」

「企業世界是很複雜的,很難讓一位禮儀教師明白箇中之妙。」高厲行說,「我這麼說,你會生氣嗎?」

「我不會天真到中你的激將法。」她說,「不過你真的挺沉得住氣啊。在一個女人面前,被一個年輕好幾歲的男人當面奚落,還能臉不改容啊?」

「其實我是個很好勝的人,為了成為最後笑的人,所有中途突然發生的事情,都不能擾亂我的計劃。」

「而且你想借那位林羽堂先生的衝動,試探一下理查和穆哈迪的為人吧?」

「你比我想像中要聰明,安潔莉娜小姐。」高厲行向調酒員打了一下響指,熟練地做了幾個手勢,酒保示意後便開始調酒。「你認為林羽堂能夠憑著這種單刀直入的作風,一舉拿到貴國鑽石礦的開採權嗎?」

「我認為這位林先生,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痴。雖然我只是個非洲小國的禮儀教師,但我相信在企業界還是很少像他那樣的行政人員吧?」

酒保很快就調教出兩杯果味濃郁的雞尾酒。高厲行優雅地遞給安潔莉娜一杯,再輕輕地碰了碰她的杯緣。

「我的好小姐,為了證實你的眼光,我們何不在美酒相伴下,靜靜待著,欣賞這場好戲?」

「熱情果,橙酒,咖啡酒……還有一點點的伏特加。嗯……很有意思的味道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