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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你愛護美女的痕跡也太明顯了吧?

「我在政治學院裏認識了一位年輕的導師,他叫多明尼克,是個地道的法國人。他常常帶著滿身酒氣來上學,公然在校園調戲女生,又有明顯的大法蘭西主義,以穆斯林的標準來說,這個人被魔鬼纏身已是肯定的了。」他說,「但雖然如此,這傢伙在國家行政學院卻是以第一名畢業,一直被幾個國家部門勸說招攬,只是他堅持要多做幾年研究,所以才繼續待在政治學院當導師。」

「法國是現代西式民主的發源地,那位多明尼克先生碰上當時在思想上傾向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閣下,可想而知肯定會很火爆。」

「正是這樣。我那時候甚至覺得,每天跟那傢伙吵架打架,是安拉交予我的聖戰任務,我是非勝不可。」他說,「但我承認,最終輸了的是我。」

「那……他的論點是……?」

「他一直知道我在當時的思想盲點,但為了讓討論繼續下去,他一直沒有點破。直至一個晚上,他突然單刀直入地問我:『阿里,你放在枕邊的那本《里程碑》,也是時候要丟掉了吧?』」

「我當然地把這句話視為最高的侮辱,但他卻完全沒有跟我打架的意思,搶在我撲過來時再問我:『根據《里程碑》所說,建立理想世界的最理想方式,是號召一個伊斯蘭先鋒隊,向世界宣揚伊斯蘭教義和律例,並積極瓦解非伊斯蘭社會的政治架構。是這樣嗎?』」

『……』

『那句「積極瓦解」的意思,並不排除殺害無辜平民的恐怖襲擊,是這樣嗎?』

『……為了建構終極的理想國度,犧牲是有必要的!』

『我不跟你討論這個問題,我想要反問一句:瓦解了異教徒的世界之後,你又有何打算?』

「這句如此簡單的話,問得我完全語塞。年輕時的我,滿心只想著要向西方世界發動聖戰,但我完全沒有想過,要是我們真的打勝了,那接下來又會如何?現代的原教旨主義者太著重破壞異教徒世界,卻完全忽略了真正的議題:即如何建設一個理想的伊斯蘭世界!」

「多明尼克繼續說道:『阿富汗那班遊擊戰士,雖然有勇有謀,但最終也只不過是一批破壞者;伊拉克的赫辛和沙特的皇室政權,管治效率可能比較高,但那一套真的符合伊斯蘭教義,能夠用在伊斯蘭理想國內嗎?綜觀所有的伊斯蘭國家,你能夠找到一個真正能夠有效地施政,並完全遵循教義的政治模式嗎?』」

『……並不是所有穆斯林都只懂得恐怖襲擊,例如說伊朗,就是個追求建立伊斯蘭理想國的良好例子。』

『伊朗正在籌劃的政制,雖然確立了安拉神權的地位,但架構過度繁複,以致效率不彰,白白浪費了豐富的天然資源。我肯定這個國家的發展,一定不會比附近的非神權政府來的好。這也是以你的能力可以預見的,對嗎?』

『……』

『阿里,作為一位法國的無神論者,我並不反對建設伊斯蘭理想國的基本理念。而我一直也認為,建立伊斯蘭理想國的最大障礙,在於倡導者的思維。哈里發(caliphate)年代的那一套,又怎能放在有著數以十億計人口和複雜經濟體系的社會?如果不創造一個新時代的伊斯蘭政治模式,《里程碑》裏所描劃的理想國,真有可能達到嗎?』

『……』

『在阿拔斯和奧圖曼皇朝的年代,伊斯蘭帝國是世界上最先進的國家之一。但是,近百多年來,伊斯蘭國家都只是著眼於歷史包伏和教派之爭,完全沒有發展出一套在現今經濟體系可行的伊斯蘭政制。阿里,這個才是你最重要的課題呀。』

「這是他身為導師給我上的最後一課。第二天回到學校,才知道他剛被外交部取錄,已經離開政治學院了。」

高厲行用心思考穆哈迪的話,良久才回覆道:「……嗯,很有啟發性的分享。那位多明尼克先生,就是前任法國外交部副部長吧?」

「是。自此之後,我們就只有在官方場合見面,再沒有私人交往。」他說,「我在他離開之後,便著手寫那篇批評《里程碑》的論文,但最終沒有完成。我感到待在政治學院裏埋頭研究,並沒能讓我更了解伊斯蘭世界真正需要甚麼,於是我決定親身出去遊歷……」

「不用說,先生一定在遊歷的過程中,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吧?」高厲行說,「所以你下定決心回歸祖國,輔助法萊爾總統治理國家,並攀到今天的高位,總算有機會實踐自己所學了,對嗎?」

「沒錯。建立完美的伊斯蘭國度,是我一生最大的理想,而現在……正是實踐這個理想的關鍵時刻。」他說,「高先生,關於剛才在晚宴上所提到的問題,你有甚麼想法呢?」

高厲行想起穆哈迪曾經塞給他的那張巨額支票。他說:「照我看,只要把白天時所拍攝的,穆哈迪先生勇救外國人質的片段發給國際媒體,那先生的國際形象自然會進一步提升……」

「沒錯!高先生果然理解我的想法!」穆哈迪興奮地說,「獲得國際社會的尊重,得到全世界的關注,這是最重要的第一步!只要贏得國際社會的正面評價,國內的形勢也就容易搞定了!」

『這傢伙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野心,』高厲行說,「嗯……接下來,就要看你和安潔莉娜小姐的合作進度如何了。由她負責籠絡親總統派系的人馬,對穆哈迪先生繼續擴張國內勢力,應該會有所幫助吧?」

「安潔莉娜?……是指那個色誘理查.法萊爾的花瓶?」穆哈迪不解地反問道,「你不提起的話,我已完全忘記了這號人物。」

高厲行對這反應有點意外。「但……你們在那次宴會之上,不是已談好了合作奪權的計劃了嗎?」

「高先生,我真是猜不透你的底。你對穆斯林的理解似乎不夠完整,在某些方面簡直無知得像個小孩。」他說,「穆斯林在正事上,是從來不信任女人的。」

高厲行聽後不禁暗暗握腕。的確,這幾乎是穆斯林男子最為世人所熟知,也是最為世人所咎病的性格特點。枉他為了捉摸穆哈迪的性格而費盡苦心,卻竟然忘記考慮這幾乎誰都知道的重點啊!

「尤其是那種利用美色去誘惑男人的蕩婦,更是魔鬼的化身。」穆哈迪加重了語氣,「即使她並不遵從伊斯蘭教義,但既然她有求於一個嚴格遵照可蘭經教誨的穆斯林,便應該尊重對方的信仰,就像高先生你所做的一樣。從她穿著那件大量暴露肌膚的晚裝跟我談判開始,你便應該料到,她不能夠從我身上得到任何認真的承諾。」

「我想你應該記得,她為了取信於你,也付出了相當的誠意。」

「那塊神聖布幕對她來說,只是用來收買人心的金錢代用品,這是對聖物的褻瀆,更是不可饒恕。」

「可是……她把北部草原申請成為世界遺產的計劃,不是通過你的協助才能順利展開的嗎?」

「我協助她搞那場國際政治秀,是基於這場秀有一定的利用價值。例如可以轉移國際社會的注意力,讓我個人的計劃可以保持低調,」穆哈迪說,「至於她那套所謂的瓜分國家的計劃,根本是流於空想的玩意……」

「……那麼,對你來說,她現在只是一隻被你利用完了的棋子?」

「高先生,你愛護美女的痕跡也太明顯了吧?」穆哈迪陰鬱地笑著說,「我從來沒有把這個女人放在眼裏,只要她不阻礙我的話,她可以繼續玩她的家家酒遊戲,但要是她自以為有能力跟我討價還價的話,要捏碎如此一隻礙眼丟臉的害蟲,穆罕默德先知會給予我力量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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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這是……一場戲嗎?

作戰在清晨時份展開。整個人質營救行動非常順利,而且一如穆哈迪所預料般輕鬆,甚至有點太過輕鬆了。

穆斯林戰士們只是在對方軍營前擾攘了一下,恐嚇性質地開了幾槍,再廣播幾遍勸降的訊息,為數幾十人的d國綁票份子就全部棄械投降了。

雖然說穆斯林戰士的人數大約等於綁匪的四、五倍,可是這畢竟是一支來自敵對國家的軍隊,而且手上還持有大批貴重人質,現在竟如此輕易便宣告無條件投降,也實在太過懦弱了吧?

基本上,沒有發生直接的戰鬥,也幾乎沒有任何傷亡。唯一例外是跟林羽堂單挑的那個綁匪頭目。令高厲行訝異的是,聽說那個綁匪頭目挺不住林羽堂的死纏爛打,在三個小時之後,為了保住對方小命,竟然主動認輸了。

「嘿嘿嘿……見識本少爺的厲害了吧?咳咳……」

「你不知道我早就逃脫了嗎?幹嘛還要繼續打下去?」

「嘿嘿……要……成為一個真正囂張的人,就不可以向任何人認……輸。」

「行了行了!全世界最囂張的男人就是你林羽堂大人了,滿足了嗎?」

「就……就等你這句話……!」說罷林羽堂兩眼翻白,不省人事了。

游擊隊不戰而勝,他們所帶來數量多得誇張的火箭彈,炸藥等等,最終完全沒有派上用場。高厲行看著覺得,他們花了整個晚上才把這些東西拉上來,真是完完全全的浪費氣力。

從人質救出作戰開始,高厲行便把質疑的表情掛在臉上,絲毫沒有掩飾。穆哈迪乾脆視而不見,只是保持著一副完全不相襯的微笑,掌控著眼前的局面。

被釋放了的人質們,自是對穆哈迪異常感激。游擊隊的隨行攝製隊和記者們,馬上對所有人質進行了採訪,紀錄下他們真心誠意地感謝穆哈迪施以營救的片段。

『這是……一場戲嗎?』高厲行突然有所領悟。穆哈迪對一位感激流涕的人質揮手,他看到高厲行似乎發現了甚麼,更對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。

『從一開始,穆哈迪所指的『演給國際傳媒看的好戲』,其實並不是指鑽石礦投標,而是現在!』高厲行心想,『他想要在國際社會建立起『他是站在正義立場的c國領袖』的形象!那麼按照政治世界那非白即黑的簡單邏輯……站在邪惡一方的勢力是誰?』

在這個被伊斯蘭游擊隊佔領了的敵軍軍營裏,荒謬到難以解釋的事情可說比比皆是。例如說,在昨天晚上還是冷血綁匪的d國戰士,在棄械投降之後馬上變成了溫順的戰俘,甚至還負責替佔領軍搬運火藥和武器?

哪有佔領軍會讓戰俘接觸己方帶來的大量火藥?這樣跟自殺有何分別?

而且,只要留心察看的話,某些穆斯林戰士還跟d國戰俘們躲在一角聊天,好像他們本來就認識那般……他們並沒有對高厲行有所掩飾,尤其那些戰俘們看高厲行的眼神已完全轉變,簡直好像已把他當成同志了。

穆哈迪並沒有把高厲行當成是傻瓜,反而他是特意讓高厲行發現這只是一場戲,因為他已把高厲行當成是自己人。

當晚的餐桌上,那些重拾自由的企業代表們,簡直把穆哈迪捧到天上去了。其中最感激的要數林羽堂,因為他吃的苦頭最多。

他現在的樣子簡直慘不忍睹,但幸好沒有做成永久的損傷。但由於他的下顎和嘴唇嚴重腫傷,暫時無法說話,所以才沒有參與大家爭相拍馬屁的盛舉。

最初各人質們只是再次再三地向穆哈迪感激其救命之恩,但後來其中一位過份激動,無心地把話題牽扯到政治層面:「……照我看,經過今次的英雄事蹟之後,先生若是競選總統的話,勝算恐怕很高啊!」

另一位代表也接話說:「在我們外國人心目中,對穆哈迪先生務實開明的形象,一向是很有好感的。」

此時,某位跟人質們共坐一桌,似乎官階不低的穆斯林戰士,突然激動地插嘴道:「哼!就是在我國本土,國民們也早就知道穆哈迪先生才是c國實際上的領導者,只是礙於時機未至,才暫時委屈著這總統助理之卑微職位而已!」

「就是嘛!那個胖子總統就只懂得搞宴會和勸酒,根本上就是個空殼子!」另一位穆斯林戰士猛力拍著桌面喊道,「總統大位應該是有能者居之才對啊!」

其中一位企業代表感到不太對頭,試圖緩和話題道:「……說、說得對,有能者居之……這正是民主政治的特點。」

「民主?哼!」另一位穆斯林戰士狠狠說道,「自從被那個死胖子掌權後,我們遲遲未恢復民主選舉制度,這傢伙根本是個獨裁者!人民的敵人!」

「面對民主和人民的敵人,根本不必要跟他講甚麼規矩!把他拉下來就是!」

這班穆斯林戰士所說的話,聽得在場的企業代表們心驚膽跳。但一向城府最深的穆哈迪,並沒有阻止手下的放肆,甚至還聽得十分開懷,完全沒有掩飾……難道因為今天立了大功,令他稍為鬆懈了嗎?

「請各位不必認真,他們說的只是酒後之言。」穆哈迪說,「但假設,假設有人與民主政治為敵,身為一國領袖卻表現無能……要是我們這些老百姓想要對抗無能統治,挺身救國,又無法憑官方選舉參政,那……應該如何是好?」

全場靜寂無聲。即使已喝得有多醉,在場的賓客們均無一人想到,穆哈迪竟然會親口說出這種露骨的話來。

那些情緒激昂的穆斯林戰士,此時也沒有做聲。全場靜默了一會之後,穆哈迪站起來躬身表示晚膳結束。

「各位企業代表們,請再在這裏屈就一個晚上,明天我們一清早就起程離開這裏。各位請儘早就寢,恢復體力,以應付回去的路程。」穆哈迪說,「高先生請留步,關於上次的事,我想要跟高先生作進一步的商討。」

『哦,終於來了。』高厲行點了點頭,跟隨著穆哈迪進入他所獨佔的一間小屋。屋內有一名身材非常高大的穆斯林把守著。

「長那麼高,打叢林戰很吃虧吧?」高厲行對長得如此高大的阿拉伯人十分好奇。但那穆斯林戰士卻從一開始,便以兇狠憤恨的眼神盯著高厲行。

「赫辛擅長摔跤,是我的私人護衛。」穆哈迪說,「他的弟弟奧薩瑪的身材跟他正好相反,而且身手敏捷,是游擊戰的人才。」

「哦。一門二傑,了不起。」高厲行也不明白,幹嘛這位赫辛仁兄會看他如此不順眼。他聳了聳肩,把注意力從這人身上移開了。

「高先生。」穆哈迪拿著兩杯以行軍用鋼杯盛載的Gimlet Cocktail,把其中一杯遞給了高厲行。

「你竟然把酒保也帶過來啊?」

「這種簡單的雞尾酒,即使是普通軍醫也調得出來吧。但味道就不要強求了。」穆哈迪問道:「難得有機會跟高先生詳談,不如我們再討論一下,有關本人在政治學院的那篇論文吧?」

「能夠有這樣的機會,也是我的榮幸。」

「其實我在年輕的時候,也是個思想傾向於原教旨主義的激進份子,《里程碑》更被我視為僅次於《可蘭經》的最高經典。」穆哈迪說,「但當我在巴黎進入了政治學院後,便漸漸改變了想法……」

「願聞其詳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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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想要活命的話,就要證明這個假設是正確的

整個下墮的過程只有幾秒鐘。壓穿了五層樹冠之後,高厲行最終幸運地懸掛在一根堅韌的樹枝上。

他一記收腹,雙腿便牢牢地勾住了樹枝,用盡雙臂之力,翻身一轉便坐在樹枝上了。

「好痛……」他檢查一下自己的傷勢。除了被樹枝勾傷擦損之外,最嚴重的就是已脫臼了的右手手腕,是剛才手銬卡著樹枝時弄到的。

但手腕脫臼,在這情況下未必是一件壞事。他咬緊牙關強忍痛楚,以健康的左手握著右手腕,像扭動著一件死物似的,企圖脫出那個手銬。由於已脫臼了的關係,手腕能夠作出比正常幅動更大的動作。高厲行挺得咬破嘴唇,面色發青,才勉強把右手擠出手銬,成功脫困。

「呼……哈……」高厲行在心裏不斷對自己說,要忍痛的話便趁現在一併忍了,因為現時右手已幾乎完全麻痺,正是把脫臼的關節重新接合的最好時機。要是內心一時軟弱的話,之後就不容易克服心理上的恐懼了。

調節好合適的角度之後,高厲行抹了抹前額的汗水,下定決心使勁一拍……

「……嗚!」熟悉的『格勒』聲響起,高厲行知道接合應該是成功了,他鬆了口氣,心想終於可以休息一會了。

待麻痺感消退了之後,高厲行稍為伸展了一下右手。痛楚依然強烈,筋肉也已被嚴重拉傷,但至少還可以活動。

由於人質們的安危是沒有保證的,誰都不知道他們何時會面對生命危險,所以高厲行必需抓緊時間行動。但正當他打算從樹上爬到地下時,卻突然被三根手電筒的光柱照射著!

『糟榚!』高厲行馬上從樹上跳躍竄離。由於晚上的叢林伸手不見五指,只要避過手電筒的光芒,對方應該是很難追捕的。

高厲行連續跳到二十棵大樹之外,直至他雙腿累得顫抖,再也不能跳下去為止。但他也不敢休息,馬上俐落地爬到地上,以他從傭兵生涯中所學到的叢林追逐技巧,彎下腰來以極低的身段摸索著逃跑。

但對方似乎也是經驗豐富的軍人,無論高厲行怎麼跑,對方的腳步聲和呼叫聲依然跟他維持著一定的距離。

『不妙……再這樣逃下去的話,方向感會被打亂的。』雖然高厲行對叢林求生有一定自信,但繼續跟對方糾纏下去的話,便會大幅耽誤其他人質獲救的時間。那即是說,他必需以最短的時間,解決眼前的危機。

衡量過利害之後,高厲行停止了腳步。他把策略由『退卻』變更為『躲藏』。

由於追捕方拿著手電筒,敵方在明己方在暗,在游擊戰中正是此消彼長之勢。

而因為對方倚賴照明工具,高厲行也判定他們並非叢林戰專家,所以便更有信心放手一搏了。

憑手電筒的光芒得知,作傘狀隊形圍捕的追兵共有五人,但由於長時間的追逐,最右邊一人已稍逞脫隊之勢,正好是其陣勢的弱點。

三分鐘之後,最右邊的手電筒突然熄滅。

高厲行小心翼翼地放下那個已被擊昏的敵人。他連忙把對方的武器,和一切有用的設備都據為己有。在黑暗中摸索到對方不是戴上軍用頭盔,而是阿拉伯式頭巾之後,高厲行吃驚地發現,這班追捕者原來並不是那班d國綁匪。

『是伊斯蘭游擊隊!而且是拿c國的身份證明。』那即是說,這班人並不是特意前來追捕高厲行的,只是碰巧遇上,因為敵我未明才變成這個局面。

『呼……幸好剛才沒有下殺手。』高厲行為自己難得的手下留情暗暗慶幸。在黑夜的叢林裏,要辨別對方身份是極之困難的。為防對方利用黑暗的環境使詐,一般來說,叢林夜戰的常識,就是要儘可能地把身份不明的活人變成屍體,然後再辨認其身份。

高厲行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,仍把奪人性命視為最後的手段,雖然對外行人來說這是基本的人道常識,但在傭兵世界裏,做出這種行為的人若非藝高膽大,就是個徹底的菜鳥兼傻瓜了。

對方看到其中一名同伴的手電筒熄滅,憑軍人的常識,他們已把這視為戰鬥的開始。接下來,雙方展開了夾雜著槍聲和金屬碰撞聲的短兵交接。十分鐘後,餘下的四枝手電筒,光線完全熄滅。

正當高厲行筋疲力竭地坐在地上,心想危機終於解決之時,前方卻陸陸續續地閃出數以十計的光柱,還有吉普車的引擎聲音。

『媽的!早該想到對方不會就只有幾個人!』照情況看來,似乎逃跑和對抗的成功機會都很渺茫。

於是,高厲行選擇了更加冒險的行動:深入對方的陣營。他冒此大險的理據是:他已猜到了這班伊斯蘭戰士是甚麼人。

『雖然有點難以置信,但按目前的線索去想,答案只有一個。』高厲行心想,『想要活命的話,就要證明這個假設是正確的。』

援兵雖多,但幸好他們的包圍陣勢尚未展開。高厲行繞了一個大弧圈,繞過了包圍網而走到了敵陣的後方。

在任何有關游擊作戰的小冊子中,這都被認為是近乎自殺的一種戰術,因為這樣做將會把自己置身在敵軍的正中央。這種戰術的目的只有一個:刺殺敵方頭目,而且已做好了自我犧牲的心理準備。

眼前那幾十人的圍捕隊伍,肯定不是敵方的全部人馬,如無意外的話,真正的戰力應該駐紮在更後方的位置。

高厲行再向前深入了約一公里後,果然發現了敵方主力部隊的臨時營地。似乎對方也在快速行軍,只見非常簡單的營帳聳立起來。營地裏甚至沒有生火。但雖然如此,幾處微弱的燈光還是有的,這已足夠讓高厲行窺探裏面的情況。

不能不說高厲行這次可是非常幸運。因為他猜中了這班游擊隊的身份,而且,他還碰上了一位他所認識的人物。

「噯!穆哈迪.阿里先生。」高厲行突然在營帳後現身,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。

「高先生?」穆哈迪指令手下放下槍枝,「你……你逃出來了嗎?」

「逃出來?你怎麼知道我被困了?」高厲行看看仍扣在左手的手銬,不禁失笑,「哈哈哈……那也是,光看樣子都看得出來吧!」

穆哈迪不愧是老狐狸,即使高厲行完全出乎意料地出現,他也很快就鎮靜下來。他也來一手變臉的功夫,臉上突然露出寬心和由衷高興的神情,雙眼甚至激動得泛著淚光。

「知道高先生你沒事實在太好了!要是因為我國的安排失當,而導致從外國遠道而來的各位發生甚麼意外,那我可真是萬死不足以贖罪了!」

「……這是來拯救我們的援軍?」

「首都機場保安出現了漏洞。劫機事件發生後,我們已馬上依著航空雷達的座標趕過來了。但我國南部邊境叢林佔地廣闊,而且為了戰略上的安排,晚上比較方便於行動,所以我們才在敵軍大本營的下游駐紮等待機會!真幸運行動還未開始便已救到了一個人,還要是高先生你!你……是從軍營後方的懸崖跳下來逃生的嗎?應該只有這條路可走吧?」

「……」高厲行沒有回答。他覺得穆哈迪的表情和語氣都太不自然了,「……你怎麼知道人質的所在地點?才一天不到就把軍隊調動到這裏來?也太快了吧?」

「幸好我有一名隨行保護你們的心腹。在被囚禁之後,他偷偷用手機向我們通報了位置。」他說,「由於邊境一向存在零星衝突,駐紥在此區的我國軍隊數量不少,我只是作了緊急調動。」

『你的心腹?被囚禁在對方大本營內才偷偷跟你連絡?是在安拉真神的懷裏跟你連絡吧?』

高厲行當然知道穆哈迪在胡說八道,但卻沒有當場把他拆穿。「……那你現在的計劃呢?打算現在就攻上去嗎?」

「當然。我們本來正打算出發的,但正好前哨部隊遇上了可疑人物,才稍為耽誤了行軍。」穆哈迪搭著高厲行的肩膊說,「高先生可以放心,只要跟著我們就好,看著我們把人質安全救出來吧。」

「可是,這樣豈不等同於跟鄰國開戰?不用先從外交層面斡旋一下嗎?」

「放心吧。d國軍隊只是些膽小鬼,不敢跟我們的穆斯林戰士正面對抗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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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把最危險的事情交給我來辦!

高厲行一把抓起了同樣沒有參與集體自救行動,躲在屋子一角瑟縮發抖的林羽堂。他認出了高厲行後,便緊緊抓著他的雙手不放。

「……開、開、他們開槍了!死人了!殺死人了!死了!死了!」

「羞死人了!快點放手!」

「血、血的味道很臭!我從來不知道死人是這麼可怕的事!很多血!血!」

高厲行二話不說,就朝著林羽堂的腮幫子狠狠地揍了一拳,把他打得直撞到牆板上,然後摔落在地。高厲行雖然雙手被銬,但還是很輕易地把林羽堂拾起來,高舉到半空。

「你這個懦夫!二世祖!快點給你爺爺清醒過來!」

看到林羽堂仍是一副痴呆嘴臉,高厲行索性來一招鐵頭功,前額狠狠砸在他的額頭上,砸得他大聲喊痛。

『小聲點!別讓綁匪們生疑!』高厲行說道:『林家大少爺,你醒過來了沒有?』

『醒……醒過來了。』

『你知道你剛才的樣子有多難看嗎?簡直像個女人!林羽堂!你是個沒有卵蛋的娘娘腔!』

『……不,剛才、剛才我只是……』

『你平時那副囂張的嘴臉哪裏去了?剛才那幫綁匪發難的時候,你在哪兒?你躲在女人身後發抖!被綁到這裏來的時候,所有人都在努力想辦法脫困,你呢?你躲在角落裏哭得像個嬰孩,還尿了褲子!』

『別再說了!求求你!』

『你想要讓今天發生的事情,成為你畢生的污點嗎?想要我一直不斷恥笑你,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天嗎?』

『不准恥笑我!』林羽堂暴怒道:『我不允許你恥笑我!要不就把我打死,不然我發誓一定會不擇手段地幹掉你!』

『跟我的私事可以容後再解決!你想要雪恥嗎?你想要證明自己是個男人嗎?想要回復你那不可一世的囂張嗎?』

頭腦簡單的林羽堂,受了高厲行的幾句激勵之後,便完全變了個樣子,熱血沸騰起來。『告訴我可以怎麼做!把最危險的事情交給我來辦!』

『好!那你現在就跑過去大家那邊,對所有女的都盡情非禮一遍!』

『……甚麼?』林羽堂和所有企業代表,都同時睜大眼睛看著高厲行。

在往後的日子裏,不乏新聞界和學術界的專業人士,陸續發表有關高厲行傳奇的職業生涯的研究和個案分析。

由於大部份的資料,均倚賴高厲行本人所撰寫的自傳內容。以他本人難以捉摸的性格,自然令學者們產生了大量無法達成一致共識的懸案,例如是這次的『血鑽薔薇』事件。

在這次事件中,最令高氏研究者和追隨者感興趣的是,高厲行在那幢小木屋裏所思考出來的逃亡計劃,是認真、嚴肅,處處經過仔細計算下的結果嗎?

這當中是否有著『順便地』對林羽堂開玩笑的嫌疑?而在身繫數十條人命的情況下,還利用其唯一的逃生機會來開玩笑,這個高厲行到底是不是瘋了?

畢竟在高厲行的職業生涯裏,每當他對眼前危機作出奇蹟性的逆轉之前,幾乎都可看到他那嚴肅和荒唐同時出現的矛盾狀態。

而在當時的情況,所有人質均處於無助和不知所措的狀態之中,對高厲行那充滿信心的眼神和行動指令,他們都潛意識地完全倚賴,並盲目執行起來。

所以在人質小屋裏,便出現了一個如此怪異的場面:所有女人質排成一列,前胸領口解開,預備輪流給林羽堂作出非禮行為。但往往在林羽堂的手差點觸及對方的肌膚時,便已被對方狠狠一巴掌印在臉頰上。

高厲行本人自是看得樂不可支。他對林羽堂的悲慘遭遇視而不見,還鼓勵大家加快進度。其他女人質們眼見不用虧本,也就更樂意把林羽堂作為發洩和定驚的對象。

每當林羽堂想要抗議時,就被高厲行一句『你不是想要雪恥嗎?想的話便照我的說話幹』而弄得無話可說。

半個小時之後,林羽堂終於被打得雙頰腫包,眼淚鼻涕直流,頭昏腦脹,眼神呆滯……這正是叢林熱病的徵狀。

人質們隨即向綁匪求助。對方雖然看到林羽堂的外表惡化得極之誇張,但身體狀況卻仍然健康,不認為他有即時危險,只分發給他大量清水了事。多喝水可以幫助降低體溫,這是最基本的常識了。

事情正如高厲行所想像般發展。

計劃的第二步,是等待。因為沒有人會選擇在白天逃亡的。到了黃昏之際,高厲行公佈了他計劃的第三步:讓林羽堂把所有的清水喝掉。

「好淡!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沒喝過清水了!」他哭喪著臉說,「不是我自誇,本少爺是由香檳酒和可樂養大的,沒有氣泡的飲料我喝不下!」

「喝!」高厲行一聲令下,林羽堂只有乖乖喝水,「即使喝得七孔流水,只要肚子沒有爆掉,還是得繼續喝!」

林羽堂終於在半小時內把約三公升的清水全部喝光。

約一小時後,天色已全黑。綁匪們剛吃過晚餐,而從他們的喧鬧聲聽來,應該還喝了不少酒。現在正是他們精神力最鬆懈,最疲憊的時刻。

而時機配合得正好,林羽堂體內過多的水份,已走過了整個體內循環,需要被排出體外了。

「是男子漢的話,就給我忍耐到極限!」高厲行喝令他道,「漏一點出來沒關係,重點是要保存著那股激射而出的動力!」

他那句『激射而出』堪稱妙絕,人質們都忍不住同時笑出來。

「別笑!這位林羽堂先生,是我們能否逃出生天的關鍵人物!」高厲行說,「我現在就公佈接下來的計劃。我不保證所有人都能夠逃脫,要是各位有自信的話,可以自行跟在我後面走,我不負責大家的安全。」

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表示,願意冒險一搏。

「好了,我先講解逃跑的路線。要知道這屋子位於軍營的最深處,前、左、右方均防守嚴密,唯獨後方只有兩名守衛。那實在再簡單不過了,就從屋子後方逃吧!」

「但是……」其中一位男人質說道:「後方之所以只有兩個守衛,正因為那是一面懸崖。懸崖有多深,下面有甚麼,根本沒有人知道。」

「說得好。」高厲行拍了拍身後的木牆板,「經過我剛才從縫隙中的觀察所得,懸崖應該並不算深,約一百公尺左右吧。下面可能是一條深河,也可能是奔流在亂石之上的喘流,我不清楚,因為我只隱約聽到流水聲。但看這叢林的植物密度,似乎在下墮途中抓得著樹枝的機會頗大……」

「你、你是說,你打算跳崖?」

「這是用最短時間逃離對方子彈射程的方法,也是不會牽連到留下來的人的方法。」他說,「聽到這裏,還有多少人打算跟著我一起逃?」

所有人均把高舉的手放下來了。

「那麼……你們到時候就乖乖給我做掩護吧。」高厲行說。

所有人質面面相覷,無法判斷這個高厲行到底是個自私小人,還是他最終會遵守承諾,回來拯救他們?但在沒有其他選項之下,也唯有相信他了。

再等待半個小時,林羽堂已是憋得臉紅耳熱,連站也站不起來了。人質們再次向綁匪求助。

綁匪們聽說這位滑稽的仁兄竟然因為喝水過多,而進入了尿毒症發作的邊緣,都忍俊不禁了。

他們用槍托戳他的肚子,又猛搖他的肩膊,看著這傢伙堅守著失禁邊緣而取樂。

林羽堂此時可說是充份展示了他的魄力,這個人的性格特點就是不肯認輸,越是被折磨,他就越是死死地硬挺著。

綁匪們玩了一會後,便由兩人把林羽堂挾出屋子外面去。林羽堂按照高厲行的指示,開始滑稽地掙扎,大喊說他實在不能忍到廁所去,必需就地解決。他勉強掙出了一隻手來,解開了褲子,一柱熱熱的黃色液體就像噴泉般射到兩公尺高,把挾著他的兩個綁匪都噴了一臉。

看到對方被自己灑了一身尿,林羽堂頓時感到剛才的苦忍是值得的。那種爽快的囂張感又回來了。

兩名綁匪被逼放手,讓仍在『激射』的林羽堂掉在地上作滾地葫蘆。他儘量滾到懸崖的邊緣,吸引那兩個守著崖邊的守衛注意。他們果然早就被林羽堂的模樣逗得樂壞了,鬆懈了警備走上前去,把林羽堂像條水喉般搖來擺去,噴射那些正在趕過來看熱鬧的同伴。

林羽堂為了當一次英雄,可是把自己的羞恥心也置諸道外了。他看到湊熱鬧的綁匪們已聚集得差不多,不禁以眼尾瞄瞄小屋內的高厲行。

高厲行以眼神示意,表示仍有一個人正在盯緊著小屋的動靜,正是那個看起來像頭目,剛才下指令處死兩個紈?子弟的人。

林羽堂可急了。他的『激射潛力』已有衰竭的跡象,要快點把那個人的注意力拉扯過來。他猛然站起身來,把水柱直射到綁匪頭目的臉上。

似乎那頭目是綁匪中最沒有幽默感的人,儘管大部份同伴都已笑得彎腰捧腹,但他仍是不為所動,只是冷冷地看著林羽堂。

這回林羽堂真是有點害怕了。他可是已經盡了全力耍寶,但似乎還未能夠為高厲行營造出逃亡的條件。那他還可以怎麼辦?

在害怕之中,林羽堂的『噴泉』已經乾涸了。

他咬一咬牙,指著那個綁匪大聲嘲笑起來,還用理查他們教他的c國本土語髒話,連番問候對方。又不斷挑釁他說:「有種就跟老子單挑!老子我用尿都夠射死你!」

看到綁匪頭子打算舉起槍技,林羽堂便突然轉了口風道:「不敢跟老子單挑的人是沒膽子的娘娘腔!怎麼啦?拳頭沒力淪落到要用槍來欺負手無寸鐵的人嗎?」

此人終於按捺不住,放下了槍管,拉了衣袖露出健碩的手臂:「……你真的想要試試看嗎?」

「老子我就露屁股給你看,看你有沒有本事踢中我的屁股!」

說罷林羽堂還真的在他面前拍屁股。

「怎麼啦?夠膽跟老子打賭嗎?買我勝的話一賠三十,買這個娘娘腔勝的二賠一!」林羽堂說,「不過我特此聲明,單挑的勝負條件是,其中一方倒地後,五分鐘內站不起來才算輸!只要仍能站起來,那就算未分勝負,要繼續打下去。主動終止單挑的一方,無論戰況是否佔優,一律算輸!」

那班綁匪還真是聽了林羽堂所說的,紛紛拿出鈔票打賭起來。看來林羽堂這一招,確實挑起了這班綁匪的興致。果然如高厲行所料,這世上是沒有不食人間煙火的人類,關鍵是能否抓到對方的癢處。

而就在這時,仍被困在屋裏的人質們,全都拿出一疊疊的美鈔,說要參加賭局,還要一面倒地賭林羽堂勝出呢。

當然,綁匪是不會接受他們的要求。要是他們真的貪圖人質們的錢,早在搜身時就可把他們搜刮一空。他們只享受同伴間對賭的樂趣,並不會鬆懈到跟人質打成一片。

再說這班人質到底是甚麼回事?被綁票了還有心情賭錢?難道西方人真是如國內傳媒所說,都為了賺錢而變得喪心病狂了嗎?

想到這裏,綁匪們都對那班人質產生了深深的鄙視。即使是近乎泯滅人性的傭兵,也忍受不了這些傢伙的嘴臉。

於是,他們便將這種鄙視的差勁感覺,發洩在那個找死的林羽堂身上了。

就在這個時候,綁匪中並沒有人留意到,人質小屋中那扇靠近懸崖的窗戶,有一片玻璃被悄悄地摘下來了。他們也沒有發現,有個男人已敏捷地從那個缺口中鑽出,然後直滾落懸崖去了。

直至其中一名綁匪回復警覺性,稍為認真地察看著小屋的狀況時,也已看不到任何異樣。那片被摘下來的玻璃,已被人質們聯手用口香糖之類的東西,勉強糊在原來的位置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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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你是在懷疑總統助理先生?

高厲行慢慢地走到了隊伍的前頭。他以嚴肅的眼神,向剛才站出來安慰眾人的阿拉伯男人稍為示意。

那位穆哈迪的心腹似乎也是滿腹疑團,他看到高厲行或許是個可以交換觀點的人物,便點了點頭,漸漸放慢了腳步。確保沒有礦工頭目在附近,才開始交談。

『在今天之前,你們已經知道,大夥兒為了視察礦區,將要深入叢林並步行如此遠的距離嗎?』

『老實說,這也出乎我們意料之外。』他仍保持著作為主人家的禮貌說,『要是有待慢之處,還請見諒。』

『坦白說吧,其實連你們都不知道,鑽石礦的真正位置,是嗎?因為穆哈迪從來沒有跟你們透露過這一點。』

『……這是國家最高機密,是不可以隨便曝光的。』

『那即是說,要是有人向你們質疑,那個鑽石礦根本是不存在的,你們也不能夠否認了?』

『你……你這是甚麼意思?』男人內心的不安被挑起來了,『你是在懷疑總統助理先生、不,你是在懷疑我國的誠信?』

『作為穆哈迪的私人幕僚兼保鑣,你應該有豐富的從軍經驗吧?剛才那兩記古怪的響聲,你應該聽得出來是甚麼吧?』高厲行說,『連理查.法萊爾的朋友都毫不考慮地乾脆幹掉,這也是在你們的權力範圍之內?』

『……』

『好吧好吧,讓我們轉一轉思考的方向。假使你們的穆哈迪先生當真沒有出賣你們,那有沒有這個可能,連他也不知道我們現在的處境?』

『……我知道了,是d國的游擊隊!這裏本來就是兩國邊境的爭議地帶,外國貴賓根本是不應該進入這兒的!』那男人頓時滲出一身冷汗。『我們……被綁票了。』

就在這時,隊伍前面突然傳來AK47掃射的聲音,以及幾個男人中彈的慘叫聲。對方的身份似乎已經暴露,正與保護視察團的人員駁火。

正當高厲行打算幹點事情時,那位阿拉伯男人阻止了他。「高先生,請協助穩定代表團成員的情緒。保護外國賓客安全是我等最重要的任務,請放心讓我們履行責任。」

高厲行向他點頭示意,打消了插手的念頭,盡力呼籲已亂成一團的企業代表們冷靜下來,好不容易才把隊伍勉強凝聚在一起。

那個阿拉伯男人並沒有跟對方戰鬥的打算,他的任務是要儘量避免外國客人被無辜牽連。他當下做了一個決定:指令他的同伴們全部停火,然後要求跟敵人談判磋商條件。

但對方根本無意溝通,只是露出一副冷漠的表情。所有礦工頭目同時舉起了槍枝,全都指向已懼怕得擁抱成一團的企業代表們。

以阿拉伯男人為首的護衛團,看到敵人的卑鄙手段,自是既驚又怒。那班綁匪變本加厲,把槍管各自對準著企業代表們的太陽穴,示意他們只要露出反抗的痕跡,便逐一殺死人質。

身處於通訊工具完全失效的環境,雙方都是在欠缺支援的情況下對峙,擁有人質的一方自是佔了大優勢。阿拉拍男人自知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,他把談判的針對點改變,要求綁匪們保證所有人質的安全,交換條件是他和同伴們將即時棄械投降,加入成為人質的一份子。

看來地位較高的幾名綁匪頭目,聚在一起商量著甚麼,然後用無線電對講機請示一下。對講機彼端只傳來微弱而簡短的回答。

領頭的幾位綁匪考慮了一會後,向他們點頭同意。

阿拉伯男人於是轉過頭來,說服他的同伴們跟他一起棄械投降。正當他們把最後的傍身武器都丟到地上之後,眾冷漠的綁匪們才慢慢露出了微笑。

微笑漸漸沾上狡獪邪惡的意味,然後變成了大笑,狂笑……他們手上的AK47轉向剛棄械投降的對手,在毫無商量餘地之下,便連環發射。

所有穆哈迪的心腹,都在企業代表團面前被射殺。

根本完全沒有談判的空間。因為他們只是執行上級命令的棋子而已。高厲行感到頭痛了,要是沒能夠找出幕後黑手的話,自己和身邊好幾十名無助的無辜者,只能夠任由對方擺佈其命運。

到底控制著這幫瘋子的頭目是誰呢?

企業代表團被押解往叢林深處,最後抵達一個簡陋的營地。營地內約有五至六幢木造建築物,而且屋頂全都露骨地掛上了鄰國的國旗,綁匪的身份實在顯而易見,在所有人質心裏都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
綁匪集團的人數大約有六十人左右,雖然不算太多,但要在這沒甚麼掩蔽物的軍營裏逃出去,難度似乎太高了。

所有人都被集中囚禁在其中一幢木屋內。屋子裏除了兩把椅子外,根本沒有任何傢俱。囚禁方式並不算嚴苛,基本上可以在小屋裏自由行動,但要如廁的話,便需要由兩名荷槍實彈的綁匪帶出屋外解決。

綁匪們把跟穆哈迪有關的人物一概殺絕,但對待餘下的外國人質卻表現克制。在嚴格搜身確認沒有人攜帶武器之後,便沒有對他們使用暴力。就除了對高厲行有點例外。

意識到綁匪們的殘忍之後,高厲行便趁在被搜身之前,就趕緊把隨身攜帶的手機,塑膠外殼手槍和鈦金屬小刀等,都埋在泥土裏。

綁匪們雖然搜不出任何可疑物品,但卻對他過於健碩的身材而有所懷疑。高厲行連忙向他們解釋:「Jacky Chan!健身俱樂部!」,然後誇張地做了幾次舉重的動作。

幸好對方沒有發現高厲行身上的疤痕。但為了保險,他們特意用手銬把他的雙手銬在身前。所以在企業代表團中,高厲行是唯一真正被『綁』的人質。

雖然說人質當中都是缺少運動的行政人員『雖然都擁有昂貴的健身俱樂部會藉』,但以他們縱橫商界多年累積的智慧經驗和自信膽色,是不會甘於乖乖被囚而放棄任何自救的機會。

當驚嚇的情緒漸漸穩過來後,人質們便聯合起來共同思考脫困的方法。

「到底綁匪的目的是甚麼?到底他們想要從我們身上得到甚麼呢?」這是他們的最基本問題。

最直接的猜想,對方應該是為了金錢吧。在非洲人眼中,外國人是很理想的勒索對象。外資企業都願意付出巨額贖金,以求息事寧人。

他們開始試探綁匪們的意願。他們均表示願意儘量合作,甚至還出謀獻計以甚麼把柄來勒索自己公司繳付最多的贖金。為了自身的安全,商業道德之類根本是不值一提的。

但綁匪們完全不為所動。

要是綁匪不想要錢的話,難道是因為政治問題?綁票對方以政府名義請來的外國貴賓,藉此要脅其在邊境爭執問題上讓步嗎?

有企業代表試著抬出自己的政治背景。他們向綁匪保證說,他們企業在歐美大國的國會裏有一定的遊說能力,可以從外交途徑向c國施壓,好讓他們在邊境爭議或其他問題上讓步。一切都可以憑政治遊說和利益交換等得以實現,但前提是雙方必需同意坐在談判桌前。

對方依舊毫無反應。

高厲行眼看著企業代表們屢試屢敗,他最終判定,在如今的處境之下,談判是不管用的。

因為對方根本連考慮條件的意識都沒有。他們的綁票計劃必然有著明確但極度秘密的目標,所以對一切的討價還價都不放在眼裏。

縱觀歷史上所有人質綁票事件的案例,可以很輕易地發現,綁匪能否滿足目標,跟人質是否能夠安全獲釋,是沒有必然關係的。

尤其是當綁架的對象,有可能牽涉到國際政治層面,被捕後判死刑或終身監禁的機會率極高,故以撕票來作為毀滅證據的手段,並不罕見。

再說,綁匪也有可能以逐一撕票的要脅方式,來向談判對手施加政治壓力。那即是說,在現在的情況下,人質的生命安危是全無保障的。

既然被囚在這裏,是無法扭轉命運的話,那唯一的自救方式,只有逃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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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想要保住小命的話,說話輕聲點!

由於法萊爾總統本人的親和力,賓客們都盡興地大醉了一場。

雖然視察礦脈的行程,安排在第二天清早出發,但所有的企業代表都能夠準時集合。

畢竟他們為了這盤大生意,已被折騰了好幾個月裏,現在再辛苦個一天,應該還能撐得下去的。

更何況,在視察礦脈完畢後,就是大家期待以久的正式投標了。

所以,雖然在集合時都是一臉宿醉未醒的樣子,但當登上官方安排的內陸客機之後,各企業代表們都已完全進入工作狀態。

相比起來,高厲行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。坐在高厲行後面,忙得一塌糊塗的法國企業代表,忍不住開口問道:「林氏的代表還真有自信啊。難不成你們已掌握了甚麼門路,探到了穆哈迪.阿迪的意向價格了?」

「不,我們自知中標無望,這次純粹是來參與一下,讓林家大少爺吸收一下經驗而已。」高厲行說。

林羽堂正和他的豬朋狗友們聚在頭等私人機艙享受去,所以無緣領受高厲行的諷刺話。

「好漂亮的法語!」法國男人刮目相看,「你曾經到過法國留學?」

「嗯……是待過一些日子。」高厲行當然沒有說明,他所指的是法國外籍傭兵團。

「太好了!我們公司正大力拓展中國市場,對熟悉中國及我國國情的高級行政人員求才若渴,或許我們稍後可以詳談一下有關的合作……」

「哈哈哈!歡迎歡迎。」高厲行向法國男人遞上了自己公司的名片。

內陸客機的航程約四個小時,最後在位於叢林中央的一個簡陋機場降落。憑著太陽所在方向以及周遭的地理環境,高厲行大概知道,他們現在應該接近南部的邊境地帶。

高厲行在出發之前,曾稍為研究過c國的地緣政治。他對南部邊境附近的治安問題有點印象,但並沒有深入研究。主要是因為他沒有想過鑽石礦會出現在這種地方。

『軒文教授說過,根據c國的地質分佈,最有可能發現鑽石礦的,該是在北部的荒原盤地,因為該處的土壤鐵質豐富,是蘊藏鑽石礦脈的地質證據。』他在心裏分析著,『當然,南部叢林是個不毛地帶,缺乏地質研究數據,在這兒發現鑽石礦也是有可能的……』

等待著企業代表團的,是幾個穿著汗衫和迷彩軍褲,背著AK47機槍的黑皮膚男人。他們腰肢筆挺地走上前來,跟那幾個隨團帶隊的穆哈迪心腹敬了軍禮。

他們自稱是鑽石礦的工人頭目,收到政府機關的指示,特意前來迎接企業代表團,並負責帶領他們前往礦區視察。

代表們雖然被嚇了一跳,但隨後又想,他們看守著的畢竟是一個鑽石礦,荷槍實彈的確是阻嚇盜賊的有效方法。

享受過昨天晚上在首都的殷勤款待後,代表團員們心裏都以為,今天的行程將會十分輕鬆,c國政府將會安排一所高級飯店給他們落腳,再乘坐空調充足的旅遊車駛往礦區,像是外遊觀光般稍為瀏覽一圈,便會回到高級飯店進膳,然後開始投標吧。

大家都沒有料到,這個礦區還是個真真正正的『不毛之地』。而c國所安排的交通工具,竟然是幾輛陳舊的軍用吉普車。

從樹上突然垂下的藤蔓,以及不知何時會掉下來的昆蟲和蛇類,讓企業代表們提心吊膽。再加上炎熱的天熱和極高的濕度,使他們都呼吸困難,頭暈欲嘔……

縱然如此,仍是沒有人口出怨言。穆哈迪擅於心計的形象太令人印象深刻了,面對如此無禮的對待,代表們都在猜想,這恐怕也是對方的談判策略吧。要是因為這樣而洩氣或動怒,豈不是正中下懷?

代表團成員之中,表現得最輕鬆自在的,肯定是林氏大少爺林羽堂了。雖然跟他最投契的理查寧願留在首都,但仍有兩位理查身邊的豬朋狗友,跟了過來湊熱鬧。雖然手機無法接通,但他們隨身帶來的各種最新電子玩意,已足夠佔滿三人的注意力了。

吉普車深入叢林約一小時後,公路已走到了盡頭。礦工頭目們竟然表示,從現在開始,隊伍需要步行進入叢林。

「各位先不要生氣。」在隨行的穆哈迪心腹之中,其中一位穿著阿拉伯服飾的男子,安慰著大夥兒說,「為了在正式曝光前,讓礦脈保持在完全未被開發的狀態,國家是故意讓礦脈在叢林中保持隱密的。請忍耐一下,馬上就會到達的了。」

高厲行察覺到,男人說這番說話時的語氣有點奇怪。

他開始留意其餘幾個隨團接待的穆哈迪心腹助手,他們的表情也是滿臉疑惑的,只是乖乖地跟在那幾個礦工頭目後面走著。難道連他們也沒料到,大家將會深入叢林嗎?

從聽到需要步行開始,便在大發牢騷的林羽堂他們,已開始跟幾名殿後的礦工頭目們爭執起來。

高厲行悄悄地墮後到隊伍後方,想要看看他們的情況。他發現那兩個豬朋狗友對深入叢林極之抗拒。他們表現得極其生氣,而且急躁得近乎失去理智,林羽堂反而只是站在一旁,充當看戲的角色。

那些礦工頭目看起來極之冷靜,並沒有跟對方爭執,只是堅持著要所有人繼續前進,說這是政府交帶下來的命令。

「林大少爺,你們在吵甚麼啊?」

「哼哼,本少爺我可是成熟了不少,這次只是發發牢騷而已,」他說,「但他們卻堅持要離隊,不再跟隨大夥兒進叢林了。」

「離隊?他們可以跑哪去啊?」

「我也是跟他們這麼說啊!與其獨個兒被丟在這種地方,倒不如跟著大隊還比較安全。但他們硬是不聽!」

「你有沒有問過他們,為甚麼不肯進叢林?」

「他們不肯說。他們只說自己只是過來湊熱鬧的,是局外人,跟其他人都沒有關係。」

「哦?」高厲行嗅到了危險的味道。

他走上前來,搭住了其中一個豬朋狗友的肩膀。對方突然轉過頭來,以極度惶恐的表情看了高厲行一眼,然後又繼續纏著那些礦工頭目了。

「……他們在怕甚麼?」

「叢林裏最多昆蟲,也許是怕這個吧?」林羽堂說,「說起來我心裏也有點毛毛的,不知道驅蚊水對這裏的昆蟲有沒有效……本少爺天不怕地不怕,但對那些毛茸茸的東西嘛……」

「少腦殘了,他們這種表現是因為怕蟲?」

「你敢說本少爺是腦殘?」正當林羽堂想要跟高厲行打架之時,身旁卻傳來了一響槍聲。這震耳欲聾的巨響穿透了寂靜的叢林,讓眾人都嚇了一跳。

其中一名豬朋狗友坐在地上驚慌顫抖,他手裏拿著搶來的步槍,槍管仍在冒煙。照情況看起來,應該是兩人在搶奪槍枝期間意外走火,幸好流彈並未傷及任何人。

雖然說這班人平時行徑荒唐,但這次連真槍也搶過來玩是太過份了。企業代表們大都從沒聽過槍聲,被剛才的巨響一嚇,雙腳的顫抖久久不能停止。

前面領頭的那個礦工頭目,讓隊伍停止前進,然後走到了隊伍後面察看情況。他先把那個步槍被搶的同伴狠狠罵了一頓,還用槍托狠狠地敲破了他的眼角,才把槍丟還給他。

接下來他很有禮貌地對那兩個人說,要是他們不想跟著隊伍走的話,可以派人護送他們回去飛機降落的地點,等代表團辦完正事才一起回首都去。那二人連話都沒機會說,便被兩名礦工頭目半送半押地帶走了。

高厲行察看勢色不對,早在那個礦工頭目過來之前,就先以摔跤關節技死死地扣住了林羽堂的手腕,讓他痛得彎下了腰來,連喊也喊不出聲,卷縮在高厲行的背後,這才讓他得以留在隊伍裏,沒有被人帶走。

待隊伍恢復前進後,高厲行才解開關節技。林羽堂暴怒得彈跳起來:「你這混蛋竟敢……」

『想要保住小命的話,說話輕聲點!』

『……既然他們可以離開,我為甚麼還要跟著你們活折騰?本少爺才不要跟你們進叢林!辛苦得要死!』

『你想要辛苦,還是想要死?』高厲行警告道:『所有脫隊的人,將會永遠腐爛在這個叢林裏。正如你剛才所說,跟著大隊還可以長命一點。』

『……你在說甚麼啊?這些嚇唬小孩子的伎倆,還想要用在本少爺身上?』

隊伍後方突然傳出兩響微弱而尖銳的聲音,而幾乎同一時間,聲音的來源附近,有大群雀鳥被驚動而急飛衝天。連串聲音所帶來的不祥氣氛,連最遲鈍的人都能感覺得到。

『你的兩位朋友完了。』

『那……是槍聲?』

『似乎是使用了滅聲器,再借助驚動雀鳥來作掩護。但跟剛才這兩人鬧事的時間間隔太短,太容易令人產生聯想了。』

正如高厲行所料,整個企業代表團頓時變得沉默。這兩記帶著詭異味道的聲音,已讓所有人心裏產生了不安,即使他們未必猜到發生了甚麼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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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活在暗處的人也各式各樣

回到首都之後,安潔莉娜和高厲行隨即各走各路。他們曾經見面一事,當然成為最高機密了。

兩天之後,各企業的談判團都已抵達,歡迎晚會如期展開。趁著這次機會,高厲行終於有幸親睹c國總統法萊爾本人。

對於像是一國總統之類的人物,光看照片是難以真實地掌握對方的性格。因為高明的攝影師會填補真人的不足,甚至可以像魔法般變出一些真人根本沒有的氣質。

就高厲行旁觀總統在當晚的表現,他的第一個評價是:似乎法萊爾總統有著一位技術非常出色的御用攝影師。

只要看到這樣的總統,就不難想像他怎麼會有像理查這樣的兒子。對於穆哈迪.阿里這樣的野心人物,他也會放心重用和倚賴,也不值得奇怪了。

『看起來像個性格開朗的胖老頭子,更像個在古巴哈瓦那市開雜貨店的退休老闆……』高厲行心裏想,『這人當初到底是怎麼登上總統之位的呢?越想越好奇,回去後要問斯佳麗拿點當代西非史來讀讀才行。』

由於總統本人並不參與談判,對分秒必爭的高厲行來說,是個沒有必要探清底細的人。

即使是現在有機會,他也沒打算上前巴結,因為他只是代表林氏談判的受薪顧問,跟總統寒暄這種門面功夫,自然是落在林氏大少爺林羽堂身上了。

林羽堂和理查這一對臭味相投的活寶,在經過五天的相處之後,已成為了莫逆之交,稱兄道弟已不足以描述他們的深厚感情了。

在歡迎晚會上,兩人跟圍繞在身邊的一群紈絝子弟,繼續旁若無人地胡鬧著。在他們心目中,樂趣並非胡鬧行為的本身,而是在眾多衣香鬢影的外國客人面前,他們是唯一可以胡鬧的人物。

當法萊爾總統現身會場之時,理查馬上把林羽堂拉過去打招呼。法萊爾總統對親子關係似乎有一套心得,甚至可以說是跟兒子打成一片,兩人一見面就是又搭肩膀又出拳作對打狀,看得全場貴賓目瞪口呆。

一直侍候在旁的穆哈迪,在總統耳邊補充了幾句林羽堂的背景。知道對方的企業已內定是投標的得勝者後,總統的興奮表情又提升了一個層次,對林羽堂簡直有相見恨晚之憾。

林羽堂對這位性格相近的總統先生,更是羨慕得口水直流,就差點沒有開口要認人家當乾爹了。

他心裏想道,要是他的父親也有法萊爾一半的好玩,那他就不用常常挨罵了。

宴會的氣氛在總統本人的渲染下,變得非常隨意,在他不斷穿梭勸酒下,賓客們都漸漸放鬆下來。好些談判代表甚至已決定休息一個晚上,好好接受主人家的款待,待明天再繼續努力了。

畢竟數額高達幾百億美元的生意擺在眼前,主人家卻是幾個月來都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態度,而身旁的競爭對手也一直毫不退讓,這心理壓力可不是容易承受的。

要是他們知道所謂的投標,其實是早已內定了結果的演戲,這班被折騰了好幾個月的企業精英,可能會即時崩潰吐血也說不定。

「高先生,你果然是個擅於躲藏在暗處的人。」穆哈迪.阿里突然坐在高厲行身旁的高腳椅子上。兩人背對著場中的一片喧鬧,極不顯眼。「喜歡我們國家的雞尾酒嗎?」

「不那麼正宗,但很有特色。特別是那個Gimlet Cocktail,裏面除了Gin和Lime外,似乎還有第三種酒,但你的酒保無論如何也不肯說出來。」高厲行說,「你要不要點一杯?」

酒保好像心有靈犀似的,早就在調著另一杯,當穆哈迪點頭之時,就正好送上。真難得在這個被評價為是世上最封閉的國家,竟然也能調教出如此體貼人心的酒保。

「在這種應酬場合裏,唯一令我有親切感的,反而是只見過一面的高先生,」穆哈迪淺嚐了一下,滿意地盯著杯中之酒說道:「或許是因為我們在某程度上很相似,都是活在暗處替人辦事的角色。」

「活在暗處的人也各式各樣。」高厲行說,「例如是樂於活在地下世界,享受低調的人,或是以地下活動作為幌子,等待機會佔據舞台的人。」

「高先生,你是耐不住官式宴會的無聊呢,還是活得不耐煩了?」

「我只是很想知道,你幹嘛要向林氏指名,一定要我親自前來貴國呢?現在剩下的只是一台做給國際傳媒看的好戲,由誰來演也行。我的主要任務是協調貴國和林氏企業的談判細節,這在過去兩個星期已大有進展了吧?」他說,「老實說我是很不耐煩,這種場合對我來說太無聊了,但這反而暗示了,你叫我來是另有目的,是嗎?」

「……聽說只要有滿意的酬勞,高先生願意接受任何委託,是這樣嗎?」

「並不全對。」他說,「我對接受委託的考慮,除了金錢之外,很大程度上視乎我對委託人的好感,以及任務的有趣程度。」

「那即是說,道德,正義,法律,這些都不是你的考慮因素了?」

「我有我心目中的一套道德和正義的標準。至於法律這種東西,自有專業人士在事後把我的行事詮釋成合法合理,這方面我很放心。」

「……那麼,本人可有幸成為高先生眼中的有趣人物?」

「人還勉強可以,但還是要看任務的內容。」他說,「連你也要委託他人才辦得成的事,恐怕不會有趣到哪裏去。」

「哈哈哈……說得好。」穆哈迪邊笑著,邊若無其事地拿出一張支票,推到高厲行面前。「我的任務最有趣之處,就是未到關鍵時刻,不能夠向你透露任務的內容。」

「單純地利用金錢,是很難收買我的。」

「這不是收買,而是押注。」他說,「我押在你身上的注碼,比這支票的數額還要大得多。」

「總統助理先生,首先謝謝你的抬舉。雖然我並不清楚你是以何種標準來評價我,但……我是個常常不按牌理出牌的人,一般人難以預測我的行動,所以你的賭注恐怕……」

「根據伊斯蘭教義,穆斯林是禁止賭博的。」穆哈迪說。

「那你還要明知故犯?」

「必勝的押注,根本不能算是賭博。」

高厲行揚一揚眉。像穆哈迪這種嚴肅的人物,說話都是非常謹慎的。既然是出自他口中的『必勝』,那似乎真是很有把握。

到底穆哈迪想要高厲行替他做甚麼?他怎麼肯定對方一定會接受他的委託呢?高厲行的好奇心被挑起來了。

他把支票收進洋裝的口袋。「那麼,這支票就暫且寄放在我這邊,但我保留推卻委託的權利,要是那是不適合接下的工作,支票會奉還閣下。」

穆哈迪滿意地點了點頭,把餘下的半杯雞尾酒乾掉,然後站起來拍拍高厲行的肩膊道:「晚宴終於到達尾聲了。」

就在穆哈迪把話說完之際,宴會場上就奏起了悠揚的樂曲。理查和安潔莉娜的訂婚典禮要開始了。

穿著純白色華麗禮服的新娘,在鮮花和喝采聲的蔟擁之下,慢慢步入會場。理查變回一臉正經的樣子,腰肢挺直跟未婚妻挽著手。好一對男才女貌的璧人。

在訂婚儀式上,理查從口袋裏取出指環,給安潔莉娜戴上。在指環曝光的剎那,那耀眼的紅光,又再一次把全場賓客的魂魄攝走。

血鑽薔薇。

安潔莉娜顯然被理查的指環給打動了,眼眶凝滿淚水,咬著嘴唇強忍著,直至未婚夫給他戴好了指環,才激動地踮起腳尖,獻出深深的一吻。

即使是高厲行,也無法確認高潔莉娜當時的喜悅,是不是真心的。他只是覺得眼前的場面有點似曾相識:當理查把指環遞到安潔莉娜的面前時,其閃亮的光輝甚至把她的瞳孔都染紅了……

「很美的薔薇……」高厲行以輕佻的語氣對穆哈迪說,「不過長在身上的尖刺有點棘手,你說對嗎?」

這句話裏面的含意大有學問。話語當中的諷刺,蘊含著男人之間在討論女人時的一種心照不宣的理解,是企圖跟對方建立友情,增加親密感的說話技巧。

但高厲行還有另一層的動機。他是想要藉著這句話,去試探穆哈迪對安潔莉娜的想法。在穆哈迪眼中,她是否已成為了其奪權之路的一個威脅呢?

「……總體來說,她的計劃對祖國有利,在行政上給予她方便,對我來說是沒有甚麼問題。」穆哈迪坦率地回答道:「這已不是甚麼秘密,申請世遺的國際記者招待會已經召開,你也應該在報章上看到了吧?」

高厲行在心裏呼了一口氣。似乎在穆哈迪心裏,安潔莉娜還只是一顆被他掌握著的棋子而已。他回應道:「那不是很好嗎?本國不是正需要一位具國際名望的親善大使嗎?」

「動機是不錯,可惜時機選擇得不對。」

「……這話怎說?」高厲行有點驚訝,「你們不是已成為合作夥伴了嗎?」

穆哈迪向高厲行稍稍露出了不解的表情,然後才突然記起那天晚上,自己確實跟安潔莉娜建立了合作關係。

他倒是沒有再做甚麼掩飾,只是在神秘地賣著關子:「……到了適當時候,你自然會知道。」

高厲行隔著口袋摸摸裏面那張支票,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。穆哈迪城府太深,好像怎麼試探也探不到底似的。難道安潔莉娜對他來說,甚至連作為一顆棋子的價值都沒有?

他很想要向穆哈迪稍稍暗示一下,給安潔莉娜留下一條生路的可能性,但他最終還是選擇沉默。

要是讓穆哈迪知道,他跟安潔莉娜在私下還有交情的話,可能會讓對方陷入更大的危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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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當你連自己真心的眼淚都能夠出賣的時候

飛行了三個小時後,小型飛機最終在一片原野中央降落。面前是幾間頗有歷史的木造平房。

房子被莊稼圍繞著,也聽到馬匹的嘶叫聲。屋子前停泊著一輛漆上原野保護色的吉普車……

地上的馬蹄足跡稀少,也沒有車輪的痕跡,整體缺少一種日常生活的味道,感覺上不像農莊,倒像是某個喜歡原野生活的有錢人,故意保留著偶爾回來渡假的場所。

『如此野心勃勃,為了嫁入豪門而不擇手段的女人,還保留著這樣樸素的房子幹嘛?把我叫來又是為了甚麼呢?』

「高先生,要是不累的話,我可以帶你到附近兜風繞一圈。」

「這也是安潔莉娜吩咐的嗎?」

「是的。她說希望可以讓高先生好好看看這處地方。」

安潔莉娜的計劃,是要讓c國北部一處地質罕見,景色奇特,完全未經開發的大範圍地區,申請成為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。

由於政治問題,c國一直是個半封閉的國家,甚至被西方國家歸類到『邪惡軸心』的準成員名單上。

這世界文化遺產的申請進程,因為需要讓聯合國代表團進入有關地區進行評估,故此計劃亦是代表了該國跟國際社會初次接軌,向外國釋出善意的舉動。

安潔莉娜雖然擁有中國血統,但卻是在c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。她在十二歲時便獨自出國留學,擁有巴黎大學公共行政及環境科學的雙碩士學位。

於就學期間,安潔莉娜已活躍於歐洲的生態保育運動,畢業後她成為了某關注非洲生態團體的創會會員,雖然名片上的職銜只是高級企劃經理,但其實這團體正是由她所一手創辦的心血結晶。

她把向傳媒宣傳等博取美名的任務,讓給那些在經濟上支援著組織的社會名人,並由他們出任各種掛名的主席、總理,董事等職位。但團體的實際運作,以及發展的方向,其實都是由安潔莉娜在背後掌舵的。

雖然把西部草原申請成為世界遺產,是她多年來的目標,但自她以禮儀教師,以及理查.法萊爾的地下情人身份從新在c國出現之後,她就完全沒有透露過自己的真正職業。在c國的上流社會,只知道她是又一個出賣美色的女人。

除了公共行政和生態保育兩項專業之外,安潔莉娜還擁有一項獨特的優勢:她對西部草原的情況非常熟悉,甚至可以媲美當地的土著。這個計劃在媒體曝光之前,根本沒有人曉得那片荒蕪地區的價值。

她完全有信心,在這件事情上,根本沒有第二個人會比她做得更好。就怕計劃太早曝光,會被某個混水摸魚之人捷足先登,或在萬事俱備的時候被某個野心家攔途截劫,把功勞全搶去了。

因為這個計劃,除了是她多年以來的目標之外,這也是她顯示實力的機會,以向總統證明她是個多麼能幹的準媳婦人選。

若c國想要推行改革開放,他們正需要像安潔莉娜那樣的『皇妃』人選,肩負起作為國家形象大使的責任。

這正是安潔莉娜的如意算盤。

在宴會中得到穆哈迪的首肯支持後,前後不到十天,整個計劃已開展得如火如荼。以她在聯合國所建立的人脈,以書面申請世遺審核的事,已馬上得到官方的正面回覆。

她的生態保育團體也在全力進行傳媒工作。憑著安潔莉娜的眼光和專業知識,再加上眾多國際名人齊心合力地推動計劃,這片位處西非的『最後人間淨土』,終於在世人面前曝光了。

經過兩星期近乎不眠不休的工作之後,申請世遺工作已大致上了軌道,安潔莉娜的利益得到了保障,終於可以放下心來,趕赴她跟高厲行的約會了。

當安潔莉娜趕到西部草原的老家時,高厲行已在那兒停留了整整三天。他換上了當地的工作服裝,渾身塵土地跟傭人們一起勞動著,還試著以當地的方言跟他們聊天,引來不少笑話。

發現了安潔莉娜之後,高厲行從遠處對她揮手招呼。猛烈的非洲陽光直接照射在其古銅色的臉龐,襯托著他那燦爛而開朗的笑容,讓安潔莉娜不其然心裏一跳。

也許這笑容並不是她所見過最俊美的,但這個表情竟然會出現在這個男人的臉上,卻是她從未想像過的。這就像是個人生還沒有經歷過甚麼打擊,對世界充滿希望和好奇的少年,才會擁有的笑容。

這個深不可測的高厲行,竟然還保留著如此未受傷害的一面啊?

安潔莉娜完全看不穿,高厲行的笑容到底是不是發自真心。而同樣地,她也完全沒有抓到任何證據,證明這個表情是偽裝出來的。

高厲行在宴會中說過的那句話,又再浮現於安潔莉娜的腦海。他為甚麼總是能夠一語道破她內心的秘密?

他怎麼會知道,她從來沒有愛過自己的未婚夫呢?

正發呆之間,高厲行已來到安潔莉娜跟前。他探出手來輕撫她的臉頰,再摸著她的前額問:「安潔莉娜?怎麼站著發呆?感冒嗎?」

突然回過神來,安潔莉娜反射性地後退了一步。雖然很快就回復了冷靜,但那一瞬間臉紅害羞的表情,已看在高厲行的眼裏了。

『真可惜啊……要是沒有經歷過這一切的話,她會是個憑本能便能治癒男人內心的好女人。』

經過多年嚴格自律的鍛鍊,再加上黑眼鏡的掩飾,安潔莉娜的外表儀態都無懈可擊。但其實在她心裏,被掀起的波瀾卻再沒有平靜下來。

為了轉換氣氛,她轉過身來走向吉普車,「走吧。我帶你去看看一個地方。」

「這麼急?你才剛到啊?」

「怎麼我們的立場好像倒轉了?」她沒好氣地說,「我把你丟在這裏三天,急的人應該是你對了啊?你不想早點知道,我把你約到這裏來的理由嗎?」

「……當然想。」高厲行把手中的工具,一把丟給了已結成好友的土著傭人,然後攀上安潔莉娜的車子裏。

安潔莉娜隨意一扯,把襯衫前胸的三顆鈕扣解開,然後摘下太陽眼鏡掛在乳溝前面。她的動作俐落,沒等高厲行坐穩就把車子開動了……

「你想要帶我看的,就是這個地方嗎?」高厲行點上了香煙,皺眉深深一吸,然後向著夕陽呼出一口長長的氣。

這獨特的味道再次傳到安潔莉娜那兒,甚至讓她感到親切了。兩人現正身處一塊紅色巨岩之上,雙腿伸出崖邊懸在半空,身下整個西部草原已是一覽無餘。

「我曾經托人找過,根本找不到所謂的『聖地牙哥修道院』香煙,你到底是從哪裏買來的?」

「這不是甚麼好東西,只是在智利某省份的鄉郊地區有售。因為之前在那兒待過一陣子,跟那邊的神父有點交情……」

「神父還當煙販啊?」

「拉丁美洲的神職人員都很開明,甚至還有神父為了維持孤兒院的開銷,蒙著臉去打職業摔角呢。」高厲行說,「嗯……這個地方,近看只像是山脈的一瑞,從遠看才會知道這下面其實是一片非常大的盤地。而泥土中帶著的顏色,顯示這裡的地質應該含有豐富礦藏。這種環境,應該是上古時期被巨型磒石撞擊形成的吧。」

「……嗯,眼光不錯。」

「除此之外,剛才經過的叢林,樹葉的形狀特別,相信是非常古老的品種。下面茂密的樹林和附近的動物活動聲音,令我相信附近的週圍的自然生態環境幾乎完全沒有被人類影響。因此,這裡的礦藏應該並未被商業性開發。離遠一點的地方,相信也會找到不少的古代動植物的化石吧。這種罕見的地質環境,果然有成為世界文化遺產的價值……」

安潔莉娜慵懶地轉過頭來,似乎沒有太過驚訝的樣子。「你已經知道我的計劃了?」

「你給了我三天的空閒時間,要是還查不出來的話,豈不是太讓你失望了?」他拿出手機展示一下,「現今科技太發達了,普通民用手機也可裝配衛星傳送功能。」

「……你想知道我為何對這一帶的地理情況那麼熟悉嗎?想知道我為何非要保護這裏不可?」

高厲行聳了聳肩。「如果你想要告訴我的話。」

安潔莉娜取出皮夾,把一幅仍然保存良好的照片遞給高厲行。照片的拍攝地點,也是在一塊類似的紅色巨岩之上。

照片中還是少女的安潔莉娜,坐姿正好跟現在的她一模一樣。少女當時的笑容,恐怕已不會在現時安潔莉娜臉上看到了。倒是她那堅定而閃亮的眼神,卻是多年來都沒變的。這眼神跟照片中站在少女身後的男人完全一樣。

「……他是你的父親嗎?」

「嗯,我是他的私生女。世上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不多,再加上及時成功流亡到巴黎,所以在當年的清洗行動中,我沒有被追殺。」

「連我的助手也查不出你的身份,可見當年你的父親為了保護你,確實做足了功夫。」高厲行說,「把西部草原申請成為世界遺產,保護童年回憶,只是你計劃的第一步吧?」

「是的,兩天之後,c國官方將會公佈我和理查.法萊爾訂婚的消息。」

「正好是投標開始前的歡迎晚會。」高厲行說,「常常有人說,女人一生中最美麗的日子,就是她的婚期。到時候,我也有幸可以看到安潔莉娜小姐最美麗的一面嗎?」

雖然表面上是恭維說話,但卻直直刺中了安潔莉娜的心。她惡狠狠地盯著高厲行。

「你的最終目標到底是甚麼?成為了理查.法萊爾的妻子後,你打算向誰報復?」

「這與你無關。」

「c國多年來政局動盪,政府已被推翻了好幾次,每次都牽涉眾多前朝官員的暗殺和逼害,你真的知道自己報仇的對象是誰嗎?再說在勾心鬥角之中,誰是誰非,又怎能說得清楚?在你父親風光的時代,他的權力就未必是以光明正大的方式得來的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你的父親機關算盡,總算把你帶離了那個仇恨旋渦,難道你真的認為,他希望你再度卷進去嗎?」

「你沒有資格代替爸爸對我說話。」

高厲行突然伸出手來,撫著她的臉。安潔莉娜根本無法拒絕。「你是個如此漂亮的女孩,又那麼年輕,這樣犧牲自己,值得嗎?」

「……我沒有選擇。」她倔強地說。

「你有沒有在理查.法萊爾面前哭過?」

「……」

高厲行拿出一面小鏡子,遞給了安潔莉娜。「好好記著你現在這副淚流滿臉的樣子。你的媚術還欠缺了一點點關鍵的東西,那就是騙倒自己的真心。以後當你需要去誘惑任何男人的時候,向他們露出這個表情。當你連自己真心的眼淚都能夠出賣的時候,便沒有人能夠阻止你的計劃了。」

說罷高厲行拍拍黏在褲子上的沙子,施施然地回到地面。安潔莉娜的心結只有她自己才能解開,對此他能夠做的事情不多。

正欣賞著美麗的夕陽景色之間,高厲行突然感到有點不對勁。他把那張舊照片再次拿出來,跟現在的環境比對一下。

當年拍下照片時,應該也是正值黃昏,季節也應該跟現在差不多……但為甚麼照片中的色調會產生如此巨大的差異?

高厲行再細心觀察了好一會,終於發現了不尋常之處。

除了夕陽之外,這張照片還有另一處光源。強度很高的光線,甚至把照片中人的瞳孔都染紅了……

當天晚上,二人就在無垠星海之下,品嘗著由管家親自烹調的法式晚餐。

安潔莉娜明顯心緒不靈,而高厲行也很識趣地配合著她的沉默,只是在無言地看著天空。

「高先生,cheers。」

「……Cheers。」

在安潔莉娜的要求下,高厲行陪她喝酒。雖然只是很普通的法國葡萄酒,但在如此清澈無垠的星空下啜飲,似乎特別容易醉人。

一個酒量差勁的人想要保持清醒,是很困難的事。但要是一個酒量好的人存心想要喝醉,卻是非常容易。

安潔莉娜正是這樣。乾掉第三瓶之後,她已伏在餐桌上不省人事。

高厲行搖了搖頭,脫下外衣披在她的身上,然後把她抱回她的房間裏去。

正當高厲行替她蓋好被子之時,高潔莉娜突然伸出雙臂,緊緊勾著他的脖頸。

「你知道自己在幹甚麼嗎?安潔莉娜小姐?」

「我不想知道。今天晚上我不是安潔莉娜,」她迷迷糊糊地說,「我只想當個被疼愛的女人,就這個晚上也好。」

「你沒有想過,這是我為了吃掉你,而特意設下的心計嗎?」

「就算真是這樣,也是我自願投懷送抱的。」她說,「求求你,我只是需要一點點溫柔而已。在這一切都將要被我親手毀掉之前……」

高厲行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臉,順著她膩滑的肌膚,慢慢地褪去她的衣服。他幾乎是皺著眉頭地去做這事,這誘人的身體散發著直指人心的傷痛。在高厲行的經驗裏,從未試過在脫去一個女人的衣服時,感到如此的沉重。

「高厲行,你將是最後一個能夠走進我內心的男人。今天晚上是最後的最後……」

第二天早上,傭人們依照安潔莉娜的命令,將這幾幢房子,農莊,以及所有的一切都拆毀,燒掉,再把燒過的餘燼跟附近的泥土混和,直至把痕跡完全消滅為止。

因為當西部草原成為了世界文化遺產之後,這曾經是前朝政要短暫流亡的棲息地,將很難不曝光在政府情報機關的眼裏。為了不讓人知道自己的出身,這種高危地方是需要消滅掉的。

為了保護最珍惜的回憶,必需要先把昔日的痕跡完全抹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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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我們到底有何相似之處?

高厲行心情大好地駛在高速公路上。按林羽堂極好面子的性格,輸了一次的話是絕對不會再死纏爛打下去的,高厲行這麼猜想。

但他第二首歌才哼了一半,法拉利的引擎聲又再出現了。

「要比直路的話,我是不會輸的。」耳機又再傳來林羽堂的叫嚷聲,「高先生,請你聽我說!自從上次打了理查之後,我是真的反省過了。我在想,我和高先生的性格是多麼相似,但怎麼到頭來我會弄砸了事情,但高先生卻不單談成了生意,還連人家的妞都泡了過來呢?」

高厲行差點當場昏倒,平治突然失控地左搖右擺起來,「林羽堂!警告你小心一點說話!除了大家都是男人,我們到底有何相似之處?」

倒是『把人家的妞都泡了過來』這一點,高厲行是無法反駁的。

「高先生,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啦。」林羽堂厚臉皮地說,「老實說,論囂張自大,目中無人,狂妄不羈,這世上除了我和高先生之外,還有誰能及得上呢?不是我自大,要是說到囂張和狂妄的話,倒是連我老爸也要口服心服呢。」

「……是無話可說吧?」

「但自從高先生出現之後,我才真的遇上對手了!甚至、甚至高先生還有可能小勝我半籌,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甘心屈居別人之下呢!這幾天來我一直在想,我和高先生的差距,恐怕就在於膽量吧!」

「……這話怎說?」

「哼!我林羽堂根本不把那個理查放在眼裏!但就是那個甚麼穆里阿里的傢伙,這男人的雙眼一直盯死著我,盯得我像是一隻任由他宰割的獵物似的!正因為高先生是個比我還要天不怕地不怕的人,所以才能夠降服那個毛骨悚然的男人!」

「所以呢?」

「所以嘛,我就想,要是我能夠跟著這個高厲行,看著他怎麼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間,漸漸地我就不會再害怕任何人,我就會變成一個無藥可救、不,我就會變成一個無懼、無敵的男人!」

「要當無敵無懼的男人,你還差得遠呢。」高厲行說,「我們的打賭仍有效的,記得嗎?」

「當然,你的平治現在已是極速了吧?只要我再踏一遍油門,就可以超過你了。」

「林羽堂小朋友,我這就讓你見識一下,甚麼叫作『公路賽車』。」高厲行取出遙控器,按下了另一個按鈕。

平治的底盤漸漸下降,懸掛貼近地面達五公分以上;車尾定風翼升起;排氣喉經過連串機械動作後,直徑竟擴大了近兩倍;車前蓋和車身兩旁都出現了『鯊魚鰓』以減低風阻……

這一回,林羽堂是真正的目瞪口呆了。「這、這是做夢嗎?會變形成賽車模式的平治?這、這是卡通動畫片裏的情節嗎?」

即使林羽堂的法拉利已跑到了極限,但跟平治的距離依然是越來越遠……

對一位從小就衣食不愁,終日以新鮮玩意來填滿無聊時間的大少爺來說,要令他產生目瞪口呆的驚嘆感覺,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
所以他才會對高厲行如此死纏爛打。這個男人實在太擅長於製造驚奇了。只要有他出現的地方,各種難以想像的事情便會不斷發生。

只要跟著這個男人的話,便可以過著和他一般新奇、刺激,充滿想像力的生活。

到時候,還有誰會在背後瞧不起他,說他是個只懂花錢,一事無成的紈絝子弟呢?

所以在公路上,林羽堂以他一生最認真的態度,駕駛著他的法拉利,發誓一定要勝過高厲行。因為要是高厲行不肯帶他一起去的話,一切就無從開始。

但有時候,有決心並不代表一切。他根本無法拉近跟平治的距離。

當林羽堂終於到達機場的時候,高厲行的車子早已安靜地停泊在停車場裏了。

正失望地想要離去時,平治的車前燈又突然閃了一閃,把林羽堂嚇了一跳。

「還想要我等多久?」板著一張教官臉的高厲行,把一張往c國的來回機票擲到林羽堂的胸前。「給你三十分鐘時間整理行李,一時十五分準時在機場禁區前集合!」

「你……你、我、我……」

「別只顧著買名牌洋服!機票內夾著一張清單,你按著裏面的指示採購就可以了。」高厲行喝道:「還不快點行動!待會我還要好好調教你的禮儀,免得你又在人家總統面前失禮了!」

「是、是!我現在就去!」

看著興高采烈的林羽堂走遠之後,高厲行輕輕嘆了一口氣,心想往後還有得煩心的了。

雖然彼此的利害關係千絲萬縷,而且無論怎麼看這個林羽堂也是個拖油瓶,但自從看過他在宴會場上的狂妄行為之後,高厲行對這個笨蛋竟也生出了一絲好感。這傢伙的膽大妄為讓高厲行另眼相看。

『也許正如他所說,我和他在個性上有某些非常相似的地方。』

高厲行也很好奇,到底林羽堂到了彼邦之後,還會做出怎麼樣的蠢事來呢?

到達c國的第一天晚上,高厲行他們在首都最豪華的飯店裏,正好遇上了一位當地的常客:理查.法萊爾。

仇人見面,這二人馬上就擦出了火花。

在怒火沖昏頭腦之下,林羽堂無視對方有將近十個人在場,竟直接走進人堆中跟理查對峙。

經過幾個回答的互相譏諷後,兩人都暴怒得耳根通紅。理查喝退了所有的手下,又成了兩人單挑的格局。

單挑的結果是……誰知道呢?

只知道豪華飯店被搗亂得慘不忍睹,兩人先亂扔東西,再來是埋身肉搏,拼得累了便各自躺在地上休息,休息夠了再打,打到後來覺得肚子餓了,便聯手打破人家的櫃子拿蛋糕吃,拿人家酒吧裏的藏酒來喝……

胡鬧了整個晚上下來,此二人終於發現彼此是臭味相投,不打不相識,竟搭起肩膊稱兄道弟起來,又痛飲大鬧了一場!

這場鬧劇高厲行只看了一會兒。二世祖們的打架並沒有殺傷力,最大原因是怕痛:被打當然不會舒服,但用來打人的拳頭也同樣會痛。

所以到了後來,高厲行索性獨個兒回房間休息去了,他們喜歡怎麼鬧就怎麼鬧,反正他們有的是錢,肯定不需要他替他們付帳賠款。

到了第二天,高厲行看到這兩人成了至交,也絲毫不覺得驚訝,反而還在心裏暗暗慶幸呢。

「既然你找到伴就好了,正好我也有點要事,要離開首都幾天,我們約定四天後在穆哈迪.阿里的辦公室見面好了。」

「那個甚麼阿里是誰?幹嘛要去他的辦公室?」

「你是不是被人打到腦殘了?你忘了我們這次旅程的目的了嗎?」

「……啊!對了對了!不就是去那個甚麼鑽石礦嘛!知道了啦。」

「羽堂,那個鳥不生蛋的爛石堆有甚麼好看的?我帶你去看些更好玩的東西。」理查說,「那礦場早就是你們林氏的囊中物了吧?所謂的視察又投標甚麼的,只是做給那班老外看的好戲,有高先生在場打點就足夠了啦!」

「哈哈哈……說得好!」

「去與不去,隨你喜歡。林.羽.堂.大.少.爺。」

「去去去,我去就好了嘛!我說過別叫我大少爺!」

再擾攘了好一會,高厲行好不容易才打發了那對活寶,終於爭取到自由時間了。

他翻開記事本,裏面夾著一張小紙片,是在宴會散席時安潔莉娜偷偷塞給他的電話號碼。

除了號碼之外,還附上一個火辣辣的唇印,及以秀麗字體寫上的一句話:『要是你能夠提前到來的話,我會帶你去看看我的「私密地帶」。』

憑這字條的內容,不難想像高厲行為何非要先安置好林羽堂不可。

「對不起,小姐正好有事出門。」接聽電話的老管家回答道。「但她吩咐下來,要是高先生賞臉的話,請容許我帶先生前往小姐的私人草原去休息幾天。小姐的事情辦完後,會儘快趕來跟先生見面的。」

「能夠獲得安潔莉娜老師的邀請,我很榮幸。」

高厲行心裏想,安潔莉娜所指的『私密地帶』,竟然是真正的草原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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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用引擎的聲音來代替說話吧

自宴會一役凱旋而歸後,高厲行便把接下來更複雜的,需要平衡各方利益的細節談判,交給助手全權處理。

對認識高厲行的人來說,這種作風非常符合他喜歡從大處著眼,討厭行政工作的性格。

但奇怪的是,他並沒有趁機來到林氏父子面前領功,以發洩先前被他們留難的鬱悶,甚至趁機索取更高報酬。

在老一輩的中國人眼中,例如是林氏企業的創辦人兼現任主席林榮富,則對高厲行的低調性格,理解為一種後輩對長輩的謙遜,故對此非常欣賞。

至於實際上是不是這樣,相信高厲行的助手斯佳麗是最清楚的了。

在宴會完畢之後,高厲行不但沒有輕鬆下來,反而還罕有地留在辦公室裏瘋狂工作,認真程度甚至比籌備如何應付穆哈迪時還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
「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時機,我們就只有十天時間去完成這個交易而已!」

「到底是甚麼交易啊?需要動用上億資金那麼多?幾乎把我們在銀行的信貸額度都用光了!」

「我要買下一家空殼公司的控制性股權。」

「天……你把公司帳戶裏的現金都掉走了……」斯佳麗沮喪地說,「幹嘛心血來潮要收購一家上市公司?你瘋了嗎?」

「這當然有用了。只要一、兩個月的時間,這家公司的市值就會暴脹好幾十倍!」

「你……那我們今天還要不要吃飯?下星期到期的租金還要付嗎?」

「去跟業主交涉一下啊,倉庫裏的紅酒你隨便拿一瓶過去好了,但八二和九五年的全部不行。」

「那我的薪水呢?高先生?」

「呃,」高厲行停下來看著斯佳麗,一臉尷尬地說,「斯佳麗,可否先借幾千元給我?月底前一定還你……」

斯佳麗摸著自己的前額。她快要被這個男人氣壞了。

在最初交涉之時,林榮富曾極端質疑高厲行的能力。直到後來,他收到一封由c國總統法萊爾簽署授權的機密公文,他才真正了解高厲行的談判,為林氏帶來了怎麼樣的價值。

高厲行僅憑著一次談判的機會,便讓林氏脫穎而出,把一宗投資額可能高達數百億美元的大生意給內定下來。

這個男人的表現,絕對超出了任何人最樂觀的預期。連擁有數十年跟外國談判者交手經驗的林榮富,也無法想像高厲行辦事的超高效率。

高厲行讓一個企業,跟一個國家結下了牢固的友誼!

在緊接而來的細節談判,c國方面便清晰地列出了各種有關的附帶條件:要求林氏承諾在c國進行的一切開發或經商活動,均需使用當地政府許可的勞工和材料供應商、以及尊重伊斯蘭文化的各種成規等等……

而林氏除了礦業技術的輸入之外,更需無償承擔c國一系列的社區設施建設,並協助c國政府引入各種先進的工業和科學技術等等。

要是沒有斯佳麗的協調和行政能力,這系列的細節談判根本不可能在十天內取得成果。

得到如此豐碩的結果,高厲行最初開出五十萬美元一天的顧問費用,現在看來簡直是超值了。

林榮富在商場馳騁多年,早已培養了對事不對人的務實性格。是以他對高厲行的評價,便隨著他的實際表現而徹底改觀了。

於是,林榮富主動把報酬調升到一百萬美元一天,而且合約期限將會延長,高厲行將會代表林氏親自前往c國一次,參與那個演戲給國際社會看的假招標,接著便會跟c國正式簽署開發合約。

如此算來,高厲行的總報酬將達到天價。但對林榮富來說,這個男人是個可遇不可求的人才。結交這個朋友當然非常重要,而確保大家合作愉快,免得將來跟這個男人為敵,也是他所要顧慮的事。

至於他的兒子林羽堂,他在宴會當晚跟理查.法萊爾當場打架,最後還落荒而逃,可以說是把林氏的面子丟到谷底裏去了。他回到林氏之後,他的父親當然沒有給他好臉色看了。

後來他得知高厲行不但沒有被他搞出來的爛攤子所影響,之後還以林氏的名義,接連獲得了理查和穆哈迪的友誼,甚至還奇蹟地談成了這筆大生意!

這個男人的談判能力,簡直神奇得有如變魔法一般!

向身邊的人胡亂吹噓自己有多本事,逞口舌之快,這是林羽堂最擅長的事。但這個高厲行就是有這個能力,把聽起來像是信口開河的吹噓,以行動變成現實!

只要想到高厲行這個人的存在,林羽堂就強烈感覺到自己的失敗。那個心頭的鬱悶,讓他好幾天來吃不香也睡不沉。

他需要釋放這心頭的鬱悶。

但在這個時候,高厲行卻偏要折磨他似的,再沒有在林氏露過面。這可是極不尋常的事啊。如果他是高厲行的話,拿著這樣的功績,還會有不乘機大出風頭的理由嗎?

為了等待高厲行的到來,林羽堂罕有地連續十天回公司上班,但就是等不見人影。

到了第十一天,林羽堂卻突然收到消息,高厲行決定提前出發前往c國。

透過手下調查得知,高厲行預訂了這個晚上啟程的機票。他便立定主意,就是要等到高厲行出來為止。

等了兩個多小時,剛剛過了半夜,高厲行終於拖著他的旅行箱,施施然地步出大樓。

「噯,林家大少爺,竟然會在我家樓下碰見你啊?真巧呢!」高厲行露出燦爛的笑容,若無其事地跟他打招呼。

林羽堂打開法拉利的車門,努力擠出最和藹可親的表情說道:「高先生,我載你去機場,順道有些話想跟你談。」

「哦?想要聊聊打架的心得嗎?」高厲行笑道,「依我看啊,你當天晚上那記左勾拳,拉拳動作是太大了,讓理查太早看破而閃過。下次再遇上這種情況要冷靜,對方閃躲時雙腳必然會大大分開,這時候來一記撩陰腿,命中率可是相當之高的。」

林羽堂聽得呆了,無意識地在原地揮拳又踢腿地模擬起來。在高厲行放肆的笑聲提醒下,他才知道自己被耍了,頓時滿臉通紅,又想幹架。

高厲行倒是一副想要看戲的樣子。但這一次,林羽堂卻出乎意料地壓下了脾氣,讓高厲行更加好奇了。

「不……不是這件事情,是有關……」

「啊?你是指我們那無恥的勾當嘛?放心吧!不就是趕跑那個甚麼王副總,除去那個跟你爭奪林氏承繼權的眼中釘吧?大少爺,你要對我有信心啊!相比起理查和穆哈迪,王志強只算是小菜一碟而已,不是嗎?」

高厲行每句話都帶刺,把曾經在宴會中當眾出醜的林羽堂羞得無地自容。再加上那句『大少爺』的點綴,一大個辦事無能,卑鄙無恥的紈絝子弟形象,便被塑造得活靈活現了。

見林羽堂還是欲語又止,高厲行也等得煩厭了。他從口袋中拿出遙控器,解除了座駕的保安裝置。在林羽堂的紅色座駕後面停泊著的銀灰色AMG版平治SL,像是一頭突然甦醒的野獸般,雙目突然閃出野性的神采。

「說不出口的話,用引擎的聲音來代替說話吧。」

高厲行的辦公室,選址雖然並非在最昂貴的商業核心地段,但卻有個全城唯一的特點:距離兩個不同路段的高速公路,均只需要五分鐘的車程。

當年高厲行說服斯佳麗同意落戶這兒的理由是:因為靠近公路,逃命比較方便。但恐怕實際的原因是,每當這名飛車中毒者心頭癮起時,便可以隨時駛上公路飆個痛快。

林羽堂作為城中有名的二世祖,深夜飛車之類當然是他最擅長最熱愛的事情之一。聽見高厲行提出挑戰,他幾乎馬上就回復本性,二話不說便關上了車門,狠狠踏了幾遍油門,透過改裝過的排氣喉低吼出鬥爭的飢渴。

相反高厲行的平治,看來跟剛下地的新車毫無分別,完全沒有街頭車手喜歡改良心愛座駕的個性。當油門踏下去時,排氣聲音順暢而柔弱,幾乎聽不出來是平治的聲音,還以為是富豪之類強調舒適穩定的車種。

正調教著倒後鏡子時,高厲行的手機響起。他戴上耳機後,馬上傳來林羽堂那不可一世的笑聲。

「高先生,我從未聽過這個型號的平治,會像哮喘病人般軟弱無力!你到底是怎麼改裝的啊?」

「我外祖母下星期生日,這是我預定送她的禮物。引擎聲太大的話,我怕會害她心臟病發。」

「哈哈哈……想不到個性囂張的高先生,還會懂得自嘲啊?」林羽堂說,「目的地是機場嗎?你今天要出發往c國了吧?」

「怎麼啦?你在我公司樓下等了那麼久,原來是想要我帶你去c國嗎?」

「……」

這沉默感覺非常不妙,高厲行心頭一驚。

「喂喂喂!我剛才是開玩笑而已!」

「高先生,你果然是一語驚醒夢中人。是的!我想要跟隨高先生一起去c國!」

高厲行這時真想一頭砸在方向盤上。天啊!一時說溜了嘴,竟然被這位麻煩大少給纏上了。

在反射性的逃跑意識之下,高厲行狠狠踏下油門,平治如飛般竄出。「林大少爺!我可不是去c國渡假啊!那兒愛滋病猖獗,天氣又熱得要命,連一家五星級旅館也沒有!你要跟過來幹嘛?想要玩的話,我可是有個朋友在杜拜……」

幾秒鐘之後,法拉利的引擎聲已如影隨形。意大利跑車的起動能力可不是說笑的。

「別再叫我大少爺!我就是不想要當個紈絝子弟,才下定決心跟你出去歷練的!」

法拉利正漸漸追上平治,只剩下三個車身的距離。

「乖乖……我可不想當人家的保姆!」高厲行受到了驚嚇,平治馬上加速,保持了距離。「留在老家也可以歷練啊!比如說,憑你的駕駛技術想要稱霸公路,還早了十年呢。」

「那即是說,只要我比你快,你就會帶我去c國?」

「你真以為自己有這樣的機會?」高厲行牽牽嘴角,「這條路線的勝負關鍵,並不在於公路,而是進入公路前的五分鐘。」

想要駛上公路,必需先繞過一個規模中等的舊社區。這種多彎而又有極多斑馬線穿插著的小路,對跑車駕駛者來說,是雙腳的折磨。為了暢快地飛馳高速公路的街頭賽車,習慣把車子反應調教得極之敏感,這種車子是不適合跑在普通街道上的。

所以高厲行才說,進入公路前的五分鐘是關鍵。高厲行把座駕調教到近乎普通日本汽車般遲鈍,正是為了在這五分鐘的路程佔盡便宜。相反駕著極大馬力的法拉利,要控制速度和拐彎都十分吃力,林羽堂的速度甚至還比不上一輛正在送貨的輕型貨車。

還不到一分鐘,林羽堂甚至連高厲行的車屁股都看不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