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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 我的著眼點只是眼前的這片景色 (完)

當晚所有賓客都穿著得隆重得體,而這優雅高貴的氣氛,卻又跟他們身處的原野背景極之相襯。

斯佳麗從第一眼看到安潔莉娜,就對她心存好感,硬要拉著對方不肯放手。連人家老公理查.法萊爾偶爾要過來跟老婆親親嘴,也被她怒視趕開。

不過理查倒是不愁寂寞,在這種快活熱鬧的場合,他的一班豬朋狗友玩伴當然不會缺席。雖然夥伴中缺少了其中兩人,但似乎也無人在意。恐怕他們就算知道那兩人已遭到槍斃,正腐爛在叢林裏,也只是不置可否地唉嘆一下,沉默個幾秒鐘,也就回復正常了。

「安潔莉娜姐姐,關於今次事件,我仍有點地方想不通。既然那個隱藏的鑽石礦脈,正好是位於安潔莉娜姐姐欲申請世界文化遺產的範圍之內,那為甚麼穆哈迪當時仍然爽快地答應會幫忙姐姐呢?」

「嗯……穆哈迪或許覺得我的計劃,正好符合了他的想法吧。」安潔莉娜說,「憑這一點便可證明,他從開始便沒打算跟外國企業共享利潤。他把鑽石礦的位置隱瞞著,然後把附近地區一併劃定為生態保育區域,那區域內一切的商業勘探行為將被禁止。能夠開採這條礦脈的,就只有由他支配的地下組織了。」

「但是,在世遺地區內的地質學研究,遲早會發現這條礦脈的所在。」

「這區域內的生態研究領導者,不就是我嘛?」她笑著說,「這就是他當時的計算了。我的利用價值,就等於替他守護著礦脈,不讓其他人染指。」

「嗯嗯……那麼,安潔莉娜姐姐,這個世上絕無僅有生產『血鑽薔薇』的露天礦脈,對你到底有何意義?」

「我的著眼點只是眼前的這片景色。」她說。

當夜天空清澈,涼風輕送,實在是令人覺得很愜意的天氣。法萊爾總統挑選於此時此地舉行宴會的目的,其實是為了向在場的尊貴賓客們,展示國家的瑰寶。

在宴會場地的東方,有一柱閃耀透亮的血紅之光,直通天際,彷似血天使即將降臨人間般。光柱之中不時有銀光閃爍,軌跡觸摸不定,形態萬千,有著一種跟人類內心共鳴的感染力,只要眼光甫一接觸便會被牢牢吸引……

那裏正是露天血鑽礦脈的所在。

安潔莉娜抬頭看著那條紅色光柱,漸漸露出了少女時代的純真笑容。悄悄在不遠處觀看著的高厲行,注意到她這時候的笑容,正跟那張照片一模一樣。

『我明白了。血鑽礦脈的所在比較隱蔽,所以只有在特定的時間,才會被日光或月光直接照射而反射出光柱……我那時候因為時間不對,所以沒有發現到這礦脈……安潔莉娜想要保護的回憶,就是這道彷似能夠洗滌人心,潔淨靈魂的無瑕之光嗎?』

高厲行嘆了口氣,心想還是不要太過走進別人的內心。就讓安潔莉娜永遠保守著她自己的秘密吧。

「幹嘛看著人家喃喃自語?高厲行?」斯佳麗發現了高厲行的目光後,便連忙按著安潔莉娜的領口喊道,「你是不是看到了甚麼不該看到的地方?」

已十分老練的安潔莉娜,難得地臉紅了一下。似乎她是突然回憶起某個晚上的事情吧。

就這條血鑽礦脈的利潤分配,安潔莉娜跟法萊爾總統已達成了合作的協議。安潔莉娜將會兼任法萊爾政府的環境局長及商務部長,負責協調國家開發和環境保護兩個重要的議題。

當然她的潛在任務,是管理c國眾多見不得光的地下經濟,主要當然是『血鑽薔薇』的黑市貿易了。

由於穆哈迪被處決而懸空的總統助理職位,將由總統的親兒子理查.法萊爾擔任,這任命則在所有人的預期之內。經過這次背叛事件之後,法萊爾怎也不會再把權力跟外人分享的了。

當然,因為這次叛變事件而獲益的人士,絕不只理查和安潔莉娜兩人。所有的相關利益者,都會在是次慶功宴會上出現。

例如是躲在宴會場地一角,正跟幾位黑市商人們交頭接耳的林羽堂。他們正計劃合資開設一家新的窗口公司,以獨家經營日後有關血鑽薔薇的黑市貿易。

林羽堂在經過這番經歷之後,似乎也有了一點改變。雖然跟理查.法萊爾依然稱兄道弟,但似乎這位大少爺的心裏,再也不能滿足於以前的少爺生活了。

聽說往來c國的黑市貿易大有賺頭之後,他似乎極有興趣染指這門可以讓他周旋於黑白兩道的偏門生意。

再說由於所謂的鑽石礦投標,已被揭發是穆哈迪設下的騙局,林氏能夠取得開採和分銷權的好夢成空,他只能夠兩手空空地回去見老爸林榮富。林羽堂已幾乎肯定,回去後肯定會被他老爸繼續流放,承繼林氏一事又不知會被延後幾年了。

所以林羽堂見有此機會,便也欲一試自立門戶,看看有沒有機會在老爸面前威風一次,讓他刮目相看。

當然,林羽堂和這班奸詐成精的黑市商人合作,還在初步構思階段。他能否改掉少爺習性,成為出色的地下商人,還是言之尚早。

宴會去到中段,最重要的人物終於登場。d國總統伉儷在六部私人直升機的豪華排場下到來會場,隨行的還有春風滿臉的王志強先生,以及他的幾名隨身助手。

兩國總統在這非官方會面場合,都展現出他們最大的友善和熱情,兩名大胖子貼身擁抱了近三分鐘,全場掌聲只有越來越熱烈。在外交的層面上看,這擁抱代表的意義極之重大。

這是c國和d國元首近五年來,首次以任何形式作出的善意交流。本來陷於交戰邊緣的兩個國家,卻因為穆哈迪事件而冰釋前嫌。

由於c國前總統助理穆哈迪派人偽裝d國士兵,綁架外國人質一事已舉世皆知。c國總統親自派兵前往討伐,大義滅親,洗去d國被嫁禍的罪名,自是得到國際社會的激節讚賞。

而d國官方則同時發表聲明,指過去五年來在兩國邊境發生的八十三次小型戰爭,最少有七十二次應是屬於穆哈迪個人主使的驅虎吞狼之計,而d國已嚴正否認跟穆哈迪有任何政治上的聯繫。

穆哈迪作為戰爭販子,欲挑起兩國紛爭而趁機奪權的指控,均深受c國及d國政府的強力譴責。兩國順道把各種見不得光的事情,都一併推到這個死去了的罪人身上。

兩名英雄所見略同的總統,便在擁有共同敵人的環境下,結下了深厚的友誼。

「高厲行,這次真是辛苦你了。」王志強遞給高厲行一杯慶祝勝利的香檳酒。

「沒甚麼,只是例行公事而已。」他優雅地跟王志強碰杯,「看你的樣子,似乎這次d國的行程是大有收獲?」

「本來只是馬馬虎虎。」他說,「但這麼說真的不好意思,幸好發生了那記綁票事件,如今兩國邊境完全恢復了和平,我在那邊談的石油鑽深生意馬上便出現突破性進展。」

「恭喜恭喜。」兩人把杯中物一飲而盡。

「你當初為我做的併購分析果然是對的,d國的石油生意,比這邊的鑽石礦更需要倚賴西方輸入技術。所以雖然那個油田存量不算太多,潛在生意額未及血鑽薔薇那麼誇張,但政治風險卻比較低,是一門更有把握,更適合創業者打穩基礎的入門生意。」

「這是由於穆哈迪的宣傳手法太過出色,大家都被『血鑽薔薇』的傳說沖昏了頭腦,d國的石油生意頓時被人冷落,所以才能讓我們順利把它接收過來。」

「正是這樣。」王志強跟高厲行再次碰杯,「你知道嗎?這次我跟d國的成交價錢,比我們原先預計的成本下限,還要低百分之二十!這將會令這盤生意的整體毛利率,比預計上限還要增加十個百分點!這涉及的是近五億美元的利潤!」

「這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!小王,你脫離林氏羽翼,自立門戶的夢想終於實現了!」

王志強呆了一呆,隨即開懷大笑地拍著高厲行的肩膊。「哈哈哈哈……當初知道你企圖跟林羽堂合作把我趕跑,我還想要跟你算帳的!但現在嘛……即使想生氣也氣不起來了,反正你的性格向來就是這樣,總是先行動後解釋,不了解你的人肯定會誤會的。」

「總之,現在不是很好了嗎?你能夠順利離開林氏,還成為新鮮熱辣的上市公司主席,而我也能夠履行林羽堂的承諾,賺了他一筆顧問費。」

「高厲行,你真的很喜歡錢呢。」

「我只是喜歡賺錢的過程。任務的難度越高,成功後得到的滿足感越大。」他說,「至於報酬嘛……其實沒太多錢進到我的錢包裏去啦。」

「嗯?這話是甚麼意思?」

「遲些再跟你解釋。過來這邊吧!別讓斯佳麗發現!」高厲行讓王志強的身體擋著自己,悄悄地對王志強說,「你沒有忘記我們還有另外一筆交易吧?」

「啊,當然。我需要把d國的石油合約,注入一家從你那兒買下的空殼上市公司裏去,那我在一夕之間就變成跟林榮富平起平坐了!」

「呵……空殼公司嘛,我最近剛好買入了一個,號碼聽起來非常不錯。但價錢方面……」

「放心吧。三倍價錢。」王志強豪爽地說,「我會以你之前的報價,以三倍價錢給你買下來!」

「謝謝你的慷慨啊,小王!但切記!切記不要匯款到我公司的帳戶!要匯到我在瑞士銀行的私人帳戶去,知道嗎?」

「那沒問題。隨你喜歡好了。」

「唉……幸好有你這筆收入,不然這一次我可是虧大本了……」

「此話何解?」王志強疑惑地問,「林氏父子的兩個委託你也完成了,再加上替我做這次收購d國油田的可行性研究,共三筆顧問金,那是八位數字美元的收入了吧?你還在我面前喊窮?」

「唉……一言難盡啊。」

「高厲行!」就在這時,安潔莉娜不顧儀態地跑到高厲行的面前大喊道,「斯、斯佳麗妹妹剛才跟我說,你們將會向我們的環保組織,匿名捐贈三千萬美元……而且不要求派員進入董事會……是這樣嗎?」

經安潔莉娜這麼一喊,宴會場中所有人都紛紛為高厲行的善舉而鼓掌歡呼。

本來高厲行在穆哈迪事件中的表現,已深受法萊爾總統的讚賞,而現在他對高厲行的好感又提升了一個層次,跑過來跟他擁抱親嘴之餘,還說要頒給他一個榮譽部落長老或親王之類的頭銜。

「這樣……還算是匿名捐款嗎?」高厲行無奈地搔著後腦袋。

「高先生不擅長處理這種場面,還是由我來解釋吧。」斯佳麗說,「其實早在兩星期前,高先生已委託我調查有關安潔莉娜姐姐的生態保育組織。經過了解之後,高先生認同安潔莉娜的努力,也深信她有足夠能力勝任更重要的使命,所以他決定捐出這次任務的全部報酬,讓安潔莉娜姐姐的組織可以進一步擴大,為保護其他珍貴的生態資源而繼續努力。」

「高厲行,你……真是永遠是個猜不透的男人。我從沒想過,你也有這樣的一面……」

「高先生果然是個好傢伙。」理查也插口道,「我特准你親我妻子的臉頰一次。」

「人家高先生的女朋友比我還要年青漂亮,他才不稀罕呢。」

「女、女朋友是指我嗎?大家誤會了,人家還沒有……」

處在這種氣氛和諧的環境,高厲行卻是表現得一臉尷尬。他最不習慣任務完成後的慶功時間了。所以他一抓緊機會,看到話題漸漸轉向時,便拉著王志強溜到會場一角去了。

「讓我再跟你強調一次!把空殼公司賣給你一事,算是我的私人投資,連斯佳麗也不知情,所以你千萬別露出馬腳,不然她又會連這點錢都要打我的主意了!」

「知道了知道了。但你為了取悅這位小姐,真是不惜代價啊。」

「你指哪一位?」

「當然是替你辦事的那位啦!」王志強說,「不過賣給我的那家公司,你真的決定只留下百份之四的股權嗎?對我做生意的本事沒自信?」

「這只是我做生意的風格。」高厲行說,「有些人擅於經營,有些人卻更喜歡做買賣。那就由我來把東西賣給你,讓你來經營壯大,各取所需好了。」

宴會進入了高潮。主人家法萊爾總統已特意預備了幾份厚禮,以酬謝在解決判變事件有功的人士,以及對被穆哈迪企圖嫁禍的d國,作出一點禮節性的補償。

法萊爾手上拿著的錦緞盤子,擺放著三朵狀態近乎完美的血鑽薔薇,以目前地質學研究水平仍無法解釋其形成過程的,每朵超過五十卡拉的花狀結構鑽石晶體。

形態最美麗的一朵,自然是贈給了d國的總統夫人。此外安潔莉娜,以及斯佳麗兩位女士,都各得到一朵。

這三朵血鑽薔薇,每朵黑市價值超過五百萬美元。

女人始終是天性喜歡珠寶首飾的生物。別上了血鑽薔薇的斯佳麗,喜孜孜地走到高厲行面前問道:「高厲行,我……漂亮嗎?」

「嗯……這晚裝,你穿得非常好看。相比起來,鑽石也為之失色。」

幾乎從未被高厲行稱讚過的斯佳麗,頓時雙頰浮現了兩朵紅暈。她一雙水螢亮透的眼珠直盯著高厲行,盯得他尷尬地移開了視線。

他踏前了一步,雙手搭著斯佳麗的肩膊。當她期待這是一記深情擁抱之時,高厲行卻把她一百八十度地轉過身來。

「啊……」

原來在斯佳麗的身後,一幅高達二十公尺的充氣電影屏幕已經就緒。放映機開始放出一齣在上個月好評上畫的電影。

「很抱歉上次我失約了,現在算是一點點補償吧。」高厲行向斯佳麗遞上了那張一個月前的電影戲票。

斯佳麗笑容甜蜜地接過了票……

高厲行從後輕輕摟著了她的腰,二人忘我地投入進光與影的浪漫世界之中,時間彷似戛然而止,此情此景,將永恒地留存在二人心中。

 

例行公事第一集完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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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 連我也被他騙倒了

獲救的人質們已被安排馬上護送離開,返回首都治療傷勢。高厲行和安潔莉娜則乘搭援軍的直升機,回到理論上已經被毀掉的軍營。

只有兩、三幢木屋給炸毀了,其餘大致保持完整,似乎毀滅行動在中途就被制止了。

反而軍營外圍則變成了修羅場。穆哈迪帶來的伊斯蘭戰士,以及穿上了d國軍服的偽裝士兵,幾乎已被完全殲滅,屍橫遍野,血流成河。而且屍體狀況讓人慘不忍睹,每名死者身負彈痕超過百發,而且多數集中在臉或下體等不尋常的部位。

殲滅部隊的手段之狠,甚至比職業傭兵要更勝一籌,這感覺明顯是一次報復的行動。負責執行報復行動的不是別人,正是c國的正規軍特種部隊。而站在最前線指揮軍隊的,竟是法萊爾總統本人。

原來安潔莉娜的真正後台,正是這位老在他人面前裝傻子的法萊爾總統。

體型龐大的法萊爾總統,穿上軍服的感覺卻出奇地調協調和自然,腰肢扳得筆直,雙腿依然健壯有力,明顯是長期軍旅生涯鍛練回來的成果。

只見他兩眼精光四射,滿臉通紅,亢奮異常,正在慢慢地享受著殘害那隻抓到手的獵物:那個背叛了他的私人助理,穆哈迪.阿里。

『聽說法萊爾總統本是一介草根傭兵,當年正是憑一雙沾滿鮮血的手,把總統之位搶過來的。』安潔莉娜在高厲行耳邊輕聲說,『這個男人是屬於戰場的生物,在他掌權的和平時期,雖然顯得像個百份百的昏君,但卻仍然把軍權牢牢握在手中,都因為將領們知道這個男人並非善類,若惹毛了他的話,誰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的。』

『真是老狐狸……連我也被他騙倒了。』高厲行嘆氣說,『難怪我第一眼看見這個人物,便從本能上對他敬而遠之……』

『這傢伙確實不如我們想像般昏庸。我只是把穆哈迪某些覺得可疑的部署和舉動向他暗示一下,他就馬上把前文後理都分析出來了。原來他對穆哈迪早有防備之心,也在等待著一個好機會把他除掉。現在機會終於來了,他正好可以發洩這多年來的怒氣呢。』

『安潔莉娜,原來你要報仇的對象,也是這個穆哈迪.阿里嗎?』

『……是。』她輕輕地嘆了口氣,『但自你當天晚上跟我說過那番話之後,我就有點迷失了。到底繼續追溯下去,這報仇的行動將會牽涉多少條性命,而又會讓多少無辜的人因此受到牽連呢?』

被綁在一根大木柱上承受折磨的穆哈迪,完全沒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,充滿盼望的眼神一直朝著聖地的方向看去。直到現在,他仍然覺得自己完全依著真神的旨意行事,正在為即將以身殉道而感到自豪……

『但直至我完全想通為此,這仇還是得繼續報下去……』她說,『我已渡過了超過二十年為了報仇而存在的人生,要我突然放棄的話,我實在不知道……還有甚麼理由可以支撐我繼續活下去……』

『不是還有那個鑽石礦,需要你去保護嗎?』

『你已經知道了?』安潔莉娜有點驚訝地看著高厲行。

『其實我一直都有猜想過,鑽石礦極有可能位於c國的北部荒原。根據我的老朋友軒文教授的研究,發現那邊有很明顯的地質證據,能夠找到礦床的機率很高。』他說,『自從聽你說要把那片土地申請世遺,我就開始懷疑你的真正目的,是要守護『血鑽薔薇』。但因為一直無法從你口中證實這一點,所以才沒有斷定……』

『其實我早就知道穆哈迪所說的鑽石礦投標,其實是一場騙局。但我想,這也許是抓著那個男人的把柄,甚至把他擊倒的機會,所以才一直按兵不動,等待他露出馬腳的時機……當初沒有給你點暗示,讓你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冒了這個大險,你有沒有怪我?』

『有。』高厲行壞壞地笑著說,『所以你最好傷傷腦筋,想想要怎麼樣才能夠補償我的心理損失?』

安潔莉娜在高厲行的腰際狠狠地一扭,痛得他幾乎大叫起來。

高厲行突然想起另一個人物。他四處張望了一下,很快就在某個被政府軍士兵圍繞著的角落,找到那個身軀龐大的赫辛。

在高厲行離開了那間小屋之後,赫辛及時甦醒過來,在神智甚至尚未回復的情況下,憑本能背負著穆哈迪逃出軍營。再加上法萊爾的軍隊及時趕到,兩人才避免被炸藥和火箭炮轟至粉身碎骨。

但能夠及時逃出,反而為他們帶來更大的不幸。穆哈迪自然是由法萊爾總統親自折磨了,而赫辛作為他的親兵,雖然免除了即時被亂槍處決的命運,卻淪落成為政府軍們輪流摧殘的對象。身體無比強健的赫辛能夠挺得住頗大強度的酷刑,但卻會給施刑者提供更長時間的樂趣和更大的挑戰。

仍然固執地苟延殘喘著的赫辛,發現到高厲行的視線後,眼神馬上回復了生氣。這個大塊頭男人在這即將失去生命的一刻,向高厲行露出了近乎是哀求的表情。

高厲行的回應,是一個堅定的眼神。

赫辛知道,憑著這個眼神,他那個重傷癱瘓的弟弟將重拾獲救的希望,頓時感到人生最後的牽掛已得到理想的安置,便閉上眼睛,就這樣斷氣了。

兩個月後的某個晚上,在被視為下屆『世界文化遺產』遴選熱門的c國北部地質公園裏,正舉行著一個小小的私人派對。

宴會的主人家,是c國總統法萊爾。他那副殺人狂般的兇相已被完美地收藏起來,又變回那個擅於接待勸酒的肥胖老人。

在這種時刻,法萊爾可謂充份發揮了他那爽快果斷的領袖才能。大批的廚師和傭人在他的指揮下,很快就在這荒蕪的原野裏,設置了一個奢侈舒適的露天派對場地。

作為媳婦的安潔莉娜即使想要幫忙,也不知從何著手,唯有乖乖地享受宴會的氣氛好了。

「這個法萊爾……真是越看越像那個切.格瓦拉。」拿著酒杯,一直觀察著法萊爾的高厲行,心不在焉地說了這句話,把同桌相伴的兩位美人嚇得睜大了眼睛。

「你說這個胖……法萊爾總統跟古巴傳奇人物切.格瓦拉有相似之處?」斯佳麗幾乎心疼得掉下淚水,因為她滿腦子就只想到格瓦拉那滿臉鬍子,臉頰瘦削,雙目清澈,堅定不羈的經典表情。

「高先生真是要好好解釋一下這個想法了。」安潔莉娜也好奇地哄過來說。

「法萊爾跟.切格瓦拉最相似之處,在於他們同樣是那種擅於鬥爭,卻極不喜歡管治的領袖類型。嗯……或許法萊爾喜歡管治一次宴會或屠殺,更多於管理一個國家吧?」高厲行說,「切.格瓦拉雖然是個出色的游擊戰士,可是他當政府高層時的表現卻是糟透。」

斯佳麗這個格瓦拉的忠實擁護者,馬上站起來反駁說:「切.格瓦拉的傳奇之處,在於他在革命成功之後,卻摃手把掙來的半壁江山丟給了卡斯楚,寧願跑去鄰國繼續革命……」

安潔莉娜及時地拉了拉斯佳麗的禮服裙襬。斯佳麗馬上知道自己失態了,再這樣說下去的話,豈不是太不給法萊爾總統面子了嗎?

倒是首先把話題帶到敏感地帶的高厲行,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。

「哼,我不理你了,老是在說些歪理。」斯佳麗挽著安潔莉娜的手說,「安潔莉娜姐姐,我們過那邊去,我還有很多話要問你……」

「好、好……」

『她們兩人幹嘛那麼快就變成好姊妹了?』高厲行嘆了口氣,看著一雙穿著瑰麗晚裝的倩影遠去。除了安潔莉娜依然展露出苗條誘人的身段外,他赫然發現,斯佳麗站在如此性感尤物的身旁,竟也毫不遜色。

『這女孩……身材何時變得那麼好?』高厲行不禁看呆了。作為一個典型的大近視男人,他永遠不會明白自己身邊的女人有多美。他只能夠從偶爾的比較之中覺悟到這一點,而這覺悟還是很快就會忘記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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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乖乖把雙手放在頭上,別亂動!

高厲行掌握了赫辛跟自己距離最短的瞬間,把身體猛力一偏,以位於肩膀上方,鎖骨末端突起的堅硬部份,擊中赫辛位於下顎關節後方,耳朵以下,頸椎神經密集的脆弱部位。對這個穴位進行攻擊,能令對方短暫失去意識的機率極高。

『對不起了,之後我會對你弟弟遵守承諾的。』高厲行用肩膀強行頂著赫辛的身體,不讓其倒下,一邊努力找尋對方身上有沒有可以讓他鬆綁的工具。

由於赫辛體型巨大,對背後的穆哈迪來說,高厲行的身型完全被赫辛遮掩著。雖然赫辛突然完全靜止不動,但穆哈迪完全沒有想到,在被綁和中毒兩種狀態下,高厲行仍有反抗的餘地,更不會想到此時的赫辛已經被擊倒了。這短暫的迷惑給高厲行爭取了非常珍貴的十幾秒鐘。

到穆哈迪懷疑情況有變時,糾纏著的兩人突然傳出一記槍聲。待回聲消退後,赫辛才慢慢倒在地上。他的身上沒有血。

隨著巨人的倒下,高厲行的身影漸漸顯露出來。他拿著的是赫辛的手槍,直指著穆哈迪。除了槍管之外,散落在地上的麻繩,其斷裂處也在冒著帶火藥味的輕煙。

「情況逆轉了,總統助理先生。」高厲行說,「你太過自信了,竟然撤退了所有手下,只用一個戰士來看管我,還給了我三個小時的空檔脫困。文官出身果然是文官出身,出手不夠狠是你的致命傷。」

穆哈迪.阿里露出苦笑,似乎完全接受了高厲行的揶揄。

「乖乖把雙手放在頭上,別亂動!」

但他沒有理會高厲行的警告,逕自把手伸到背後,把桌面上的對講機拿在手上。對講機彼端已不斷傳來焦急的詢問。『……請回答,老闆,請回答。請問是否出現了異常情況?有幾名兄弟同時表示,聽到軍營傳出槍聲。老闆,請答話……』

「把對講機給我扔掉。」

「只要我按下這個傳呼鍵,我的手下將會嚴格執行我的指令,在三分鐘後同時引爆埋在每幢木屋下的炸藥,接著還會把八百發火箭炮全部射光,務求令到這裏完全變成灰燼為止。」

「別逼我,穆哈迪.阿里。」

「我有數百名大軍,五十枚火箭筒包圍著整個軍營,而你只有三分鐘時間,要怎麼把幾十個完全沒有接受過軍事訓練的人質救出來?」

高厲行把槍管稍為下偏,開槍擊中穆哈迪的腳背。槍傷的痛楚非一般人能承受,但穆哈迪卻幾乎面不改容,幾近失去平衡的身體,又漸漸挺得筆直。

「我說,把對講機給我扔掉!」

「子彈雖快,但能阻止我把手指壓下去嗎?」

「赫辛已經失去意識,你的腳又受了傷,你是逃不出去的。」

穆哈迪放聲狂笑。他把對講機拿出嘴邊,向彼端的手下下達指示:「一切已預備就緒,啟動作戰進程,三分鐘後引爆炸藥。」

說罷,穆哈迪才把對講機丟在地上。

「你這樣做只是自殺。」

「你也不用繼續把槍指著我了,高厲行先生。」穆哈迪說,「三分鐘後毀滅一切的命運,已是不可逆轉。既然你有心情主宰我的死活,不如想想在餘下的時間裏,你可以救出多少人質吧?」

穆哈迪再沒有理會高厲行。他忍著痛楚,一拐一拐地企圖逃生,但走不了幾步就摔倒在地上。但他沒有放棄,寧願用爬的也要繼續走。

看著他的背影,高厲行不知為何,竟有點同情這個不可原諒的男人。他也很久沒有見過像穆哈迪那麼執著於自我信念的人了。

但現在絕對不是同情敵人的時機。只餘下三分鐘,而且裝備重型兵器的敵人已把軍營重重包圍,他要怎麼拯救仍懵然不知的幾十名人質呢?

完全出乎穆哈迪的意料,高厲行並沒有因為陷入困境而表現出混亂和絕望。他乾脆地跨過這位匍匐在地的敵人,冷靜地朝著營地深處跑去。

轉角之後,高厲行盯著人質小屋,終於鬆了一口氣。

穿著暗紅色緊身衣,長髮飄搖的安潔莉娜,正按著高厲行的指示,利用數部召來的軍用直升機,把所有人質救出。

大約只剩下一分鐘了。高厲行全速奔向崖邊,趁著直升機高飛前的一刻,把最後一名較肥胖的人質的屁股擠上機艙裏。

只餘下他自己了。

「高先生!快點跳過來!沒有時間了!五、四、三……」安潔莉娜喊道。

高厲行毫不猶地再次從崖邊跳出,穩穩地抓著倒懸在繩梯上的安潔莉娜的雙臂。

就在兩人牢牢地抓緊著對方的瞬間,屋子發生猛烈爆炸,強烈的爆風讓直升機失去了控制,在空中不斷轉圈。

直升機還來不及安全降落,承受著兩人體重的繩梯斷裂,安潔莉娜和高厲行擁抱著掉下懸崖,幸好被一片非常茂密堅韌的樹冠承托著,卸去了大部份的下墮力,才順著樹幹滑落到地上。

「呼……同樣的懸崖,實在不想再跳第三次了。」高厲行依依不捨地放開了懷中的安潔莉娜,「不過,要是有美相伴的話,還是有相量的餘地。」

「哼……真拿你們這些男人沒辦法。」安潔莉娜偏嘴說,「才剛拾回了小命,就顧著耍嘴皮子。」

上次高厲行摸黑跳崖,落地的地點又在稍遠的叢林深處,所以也搞不懂懸崖下面的地理環境。這次他們落在水邊,才確認懸崖下面,原來是一條深水的河流。

「高厲行!你果然及時逃出來了啊!」全身濕透的林羽堂,在橡皮艇上對高厲行揮手道。十幾名人質都已安全地抓著了橡皮艇,其餘不需要緊急降落的人質,已被直升機直接送往安全的地方去了。

「真的千鈞一發,總算趕及了。」安潔莉娜說,「昨天晚上突然收到了你的來電,只說一句要派直升機過來救人質就掛線了。最初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,也懷疑過是你的惡作劇,幸好我最終選擇相信你!」

「幸好我在叢林裏制伏的那個穆斯林戰士,身上攜帶的手機正好可以接通d國的電話網絡。那邊的電訊基建比c國好得多了,網絡都能覆蓋到對方的邊境地帶……」

昨天晚上,高厲行在叢林戰裏解決了五名穆斯林戰士們,已猜出他們是穆哈迪派來的人。雖然當時穆哈迪的一切計劃仍沒曝光,但高厲行對這位城府極深的人物產生了極大的懷疑,故在現身之前,已悄悄利用奪來的手機,試圖跟外界溝通。

既然對方在戰鬥中也有攜帶手機,即是說網絡是可以接通的。原來他們利用的是鄰國的手機網絡。於是高厲行便以長途電話的方式,聯絡上目前在c國唯一能夠對他給予援助的安潔莉娜。

原來安潔莉娜在c國的人際網絡,比高厲行想像中還要來得強大。

她輕易地調動了軍方的直升機隊伍,利用儀器截聽穆哈迪的無線電通訊來了解事情進展。

得知穆哈迪突然發難,並打算毀掉軍營殺盡人質的計劃後,安潔莉娜並沒有被打亂陣腳。她耐心等待安全、適當的時機,幸好這時機終於出現了。

「我也不不知道幹嘛會有這麼好的耐性,會等待到最後一刻。」她對高厲行說,「或許是,我相信高先生有能力把餘下的事情解決吧。」

在軍營內所有駐守人員已經撤退,穆哈迪最後一次企圖說服高厲行的時候,高厲行成功地拖延了炸毀軍營的時間。從他擺脫了綁縛,擊倒赫辛,跟穆哈迪對峙等,總共為安潔莉娜爭取了極寶貴的十幾分鐘。

最後高厲行擊傷穆哈迪的腿,讓他無法在三分鐘內脫離,也是為了賭博他會再次延後炸毀軍營的時間。

雖然直至親眼看到直升機前,高厲行完全無法得知安潔莉娜會否依計劃行事,又能否了解他拖延時間為她爭取時機的好意,一切均只來自對對方辦事能力的信任。

不過高厲行沒有把這種他認為頗難為情的話說出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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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 我現在就成全你

在傭兵生涯裏,受傷和遭暗算對高厲行來說已是家常便飯了。因河水或糧食被下毒而陷入困境的情況,高厲行也曾經歷過。

人與人之間的奸險詭詐是沒有極限的,即使是最聰明的傭兵,也不能夠免去在戰場上遭暗算的命運。一個命硬的傭兵通常都會有很多自保的手段,以增加被暗算後的生存機率。

例如說,隨身帶備一些常用的解毒藥品。

高厲行上排左邊第二隻臼齒,在多年前曾被一名搏擊能手擊碎。他在鑲嵌假牙時,便順道設計了一個小機關,機關內剛巧可以藏下一顆膠囊,只要以特殊的角度用力的話,便一咬即碎。

高厲行通常會配備一種自製的膠囊,內含大量的腎上腺素和類固醇。此種類固醇混合物基本上沒有解毒效果,卻能短暫地增加服用者的肌肉爆發力,保持清醒和高度集中注意力,這是在中毒或受重傷的情況下,用來逃命的最後手段。

由於必需保證顯著的效果,所以其劑量對人體絕對有害,甚至會使服用者的中毒情況惡化,所以不到最危急的關頭,是不會隨便使用的。

除了在傭兵界,口腔內藏藥也是國際恐怖份子常用的手段。若因襲擊失敗而被捕之後,恐怖份子通常會咬碎藏在假牙內的大劑量砒霜毒藥自殺,以防受不住敵人的嚴刑逼供而透露出組織的秘密。

高厲行咬碎了膠囊後,心跳率在五分鐘內提升至每分鐘二百多次的危險水平。血液循環的超加速,正把高厲行體內儲藏的所有能量都透支出來。對全身肌肉有特強刺激功效的類固醇,正跟能夠嚴重影響肌肉力量的鬆弛劑進行著化學鬥爭。

同時感覺到亢奮和無力,體內極不協調的矛盾感覺讓高厲行非常痛苦。兩種藥物讓他同時感到強烈的睡意和暈眩,但高厲行知道他一定要挺住,因為意志力將是對抗藥力的第一道防線,也是最後的底線。只要在內心稍作示弱的話,身體就會隨著精神力的崩潰而徹底壞掉。

矛盾狀態維持了約十五分鐘後,高厲行的右臂開始出現如電擊般的陣痛。這是神經系統恢復正常傳導功能的徵兆,這劇痛的刺激消減了他的睡意,讓他的全身神經恢復緊繃。現在只能繼續咬牙強忍痛楚,慢慢等待身體恢復了。他儘量放鬆著面部肌肉,不讓赫辛和穆哈迪察覺到他的情況有異。

時間漸漸過去,高厲行身體恢復得非常緩慢。眼看著遠方漆黑的天際正漸漸從變成金黃,高厲行也開始焦急了。被綁在背後的雙手不住地緊握拳頭又放鬆,在測試體力回復進度的同時,也在評估以現在的體能狀態,能否在不驚動屋外所有人的情況下,擊倒這個巨人赫辛,以及很可能有槍在手的穆哈迪.阿里?

當晨光第一線射進屋子裏時,擱在桌面上的無線電對講機傳來了訊號。穆哈迪拿起對講機,下了簡單的指令後,他轉過頭來對高厲行說:「我的人已完全撤出了軍營,扮演d國軍隊的演員和攝影師都已準備就緒,現在就只欠我一聲令下,三分鐘後這裏就將被移為平地。好了,高先生,你的答案呢?」

「……總統先生,你提出來的條件不夠吸引。」雖然藥性已消去六、七成,但高厲行沒有忘記繼續假裝喘氣,好像仍然受到肌肉鬆弛劑的影響,「經過再三考慮之後,我發現成為你的敵人,比作為你的同伴更加有趣。」

「你是說,你寧願投靠那個無能總統的一方嗎?哈哈哈……」穆哈迪失笑說,「憑這麼多年來的忠心耿耿,我已得到這個昏君的完全信賴。你作為一個陌生人,憑甚麼獲取他的信任,還要讓他相信這世上最信賴的人,竟然是個叛徒?」

「這很難說,政治這種東西,隨時都會因為意外事件而在一夕之間天翻地覆。」高厲行說,「例如說,藏在我身上的小型錄音機,已把閣下剛才的驚天計劃,一字不漏地紀錄下來了……?」

穆哈迪的臉色全變了。「高先生,你不單止令我很失望,你的行事更令我難以想像……你在逼迫我對你下殺手。你有沒有想過,我們只要把你丟棄在這裏,連同整個軍營一起火化,那不管你有沒有錄音,到頭來都只是一樣,一切都化成飛灰。」

「從你下達指示起,距離爆炸不是還會有三分鐘的空檔嗎?你能夠保證我絕不可能在三分鐘內鬆綁然後逃脫?」高厲行說,「只要你無法確定我已死去,只要你沒有親手毀掉錄音,你將永遠不會知道在將來的哪一天,我或那錄音帶會突然出現於世人面前。」

「你那麼想要死的話,我現在就成全你。」赫辛拿出手槍,直指高厲行的前額。

「別開槍,赫辛。我不想驚動那些還在熟睡的人質。」

「那好吧,老闆,我將會非常安靜地取去這個男人的性命。」赫辛收起了手槍,興奮地弄響著雙手的指關節。

『快點過來吧,等這個機會等很久了。』高厲行的掌心已緊張得冒汗。

「別橫生枝節,赫辛,預定時間已經到了。」穆哈迪喝道,「只要三分鐘時間,這裏所有人都會死,你弟弟的大仇也就得報了!」

「不行!我要親手殺死這個雜種!」赫辛焦急而固執地說,「老闆!求求你讓我扭斷這個人的頸!就像他那天晚上在叢林對奧薩瑪所做的一樣!」

高厲行馬上聯想起來,他在叢林所擊倒的第一位穆斯林戰士。當時由於敵我未明,所以對他出手最重,「那個戰士……是你的弟弟?當時我已避免對他下殺手了……他受傷很重嗎?」

「自從被你扭斷了頸椎後,他自頸部以下仍然完全沒有知覺。」赫辛恨得雙眼紅筋暴現,「是你把他弄至生不如死的境地!」

「慢著,我跟著你們一整天,怎麼沒有看到全身癱瘓的穆斯林戰士?」

「為了避免拖累大隊,他堅持要求我們把他原地拋棄……都是你!以牙還牙,以眼還眼!我要你嘗嘗他的痛苦!」

「為甚麼要拋棄仍然有救的傷員?頸椎折斷並非沒有治癒的可能!我很遺憾讓你的弟弟變成這樣,但我一定會負上責任,會為他介紹最好的醫生,付錢讓他到歐洲接受最好的治療。」高厲行說,「還只是第三天而已,應該還活著的!不要放棄!那是你親弟弟的命!」

赫辛自小在鄉間長大,腦袋裏除了殺人技巧外和武器操作外,對西方先進醫學幾乎一無所知。再加上非洲傭兵的命基本上是不值錢的,僱用的成本很低,極容易拉雜成軍,基本上等同於一種消耗品。連傭兵們自己都把這個概念習以為常,認為只有健全的傭兵才會有價值。要是不幸受傷的話,只能期望幸運地自然康復,或不幸地死去。

所以,當聽到高厲行說他弟弟仍然有得救的希望,赫辛不禁激動起來。他緊抓著高厲行的雙臂,不住地搖晃著他:「你這話是真的嗎?奧薩瑪真的還有希望走路嗎?」

高厲行等待了一整個晚上的機會終於來到。為了掌握這一瞬間的逆轉,他在腦海裏已演練了這記攻擊超過五十次。由於雙手被牢牢地綁在背後,而且綑綁技術專業,加上沒能弄到工具,要鬆綁基本上是沒有可能的。

那就只有利用還能夠有限移動的身體部位,儘量利用其可以移動的幅度。

這一秒鐘的勝負分野,在於攻擊一方是作了非常充份的準備,而被動的一方則早已失去了防備的意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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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你還沒有詢問過我的意願呢?

既然穆哈迪已完全暴露出他的野心,那高厲行就不再跟他客氣了。

「你剛才說到的那個『計劃』,就是指這場從兩個月前就佈下伏線的大騙局嗎?那個所謂的鑽石礦根本就不存在,所有的招標投標,合作意向書等等,都是故佈疑雲的把戲?而現在這場所謂的綁票與拯救行動,就是這場戲裏最高潮的一幕,是嗎?那些所謂的d國綁匪,其實是你們的人假扮的。」

穆哈迪呷了口酒,慢條斯理地說,「高先生,你完全沒有令我失望。你實在是太聰明了。不過我想糾正一點,鑽石礦脈確實存在,『血鑽薔薇』就是最好的證明。只是我們並不稀罕和你們這些暴利企業分享利潤,我絕不允許屬於伊斯蘭世界的財產被異教徒染指!」

「你們放出鑽石礦開採招標的訊息,結果引來了十二個先進國家共約四十名高級企業代表來到貴國,然後做了一齣精彩絕倫的『左手綁票,右手救人』把戲,目的……就是為了人質們真情流露地感謝你的錄像片段?」他說,「這些片斷確實會令你的國際政治形象有所提升,但是距離取代法萊爾登上總統之位,似乎還有一段距離。」

「很好的分析能力。的確是這樣,佈局來到目前這個階段,還欠缺了一點關鍵性的戲劇元素。」

「正是這樣。」

「……例如說,一件令法萊爾聲名狼藉的醜聞,令他足以被國際法庭送上絞刑架的骸人罪行?」

一抹冷汗沿在高厲行的臉頰滑落。「……穆哈迪.阿里,你到底有何打算?」

「高先生,你的口袋裏應該還存放著,那張我送給你的支票吧?」穆哈迪說,「現在也是向你說明委託內容的適當時機了。我的委託十分簡單,就是請你替我們這齣好戲,扮演一個最重要的角色。」

「……是甚麼?」

「作為指證法萊爾總統勾結d國軍隊,綁架外國人並企圖勒索巨額贖金的罪行。」他說,「你們這些國際企業的資產價值,動輒是我國國民生產總值的好幾倍,總統貪圖西方人的金錢,動機是充份的。只要國際傳媒相信了這一點,他就會在一夕之間變成國際通輯犯和賣國賊,c國就沒有他容身的餘地了。」

「……我不明白。」高厲行說,「對於這件任務,我並不是唯一勝任的人選。能夠替你作偽證的人質,現在就有好幾十個,為甚麼非要把我牽扯進來不可?」

「啊,對不起對不起,我沒有把話說清楚。」穆哈迪抹了抹嘴角的唾沫,「應該說,高厲行先生將會作為是次綁票事件的唯一倖存者,舉報法萊爾總統屠殺外國人質的罪行。雖然對總統的陰謀毫不知情的穆哈迪,曾經成功擊退了綁匪,救出了人質,但法萊爾總統為怕事蹟敗露,竟命令d國士兵進行反攻,利用巨大殺傷力武器把整個軍營夷為平地,企圖把所有人質,以及包括穆哈迪在內的一眾人質營救部隊,均全部滅口。」

高厲行終於明白,穆哈迪所預備的大批重型武器和炸藥的用途了。「你打算親手殺死所有人質,然後嫁禍給法萊爾?」

「為了消除他們的疑心,讓他們在白天拍攝的訪問片段中表現出真誠的感激,我連跟隨自己超過五年的幾個心腹助手,也都忍心犧牲掉了,現在這幾十條陌生人的命算甚麼呢?」穆哈迪亢奮地說,「這班所謂的國際企業管理層,只是一堆『沒有信仰的,異教的,滿身銅臭,註定永墮地獄的廢物』,你在宴會當晚不也是這麼評價他們的嗎?正因為你有著和我非常近似的信念,所以當初才能夠贏得我的信任,你不會忘了這一點吧?所以,唯獨是你高厲行,在親眼看到幾十條人命死去之後,仍能有足夠的冷靜和冷漠,去扮演受害者的角色,騙過世人的視線。」

高厲行聽得全身毛管直豎,他甚至感到有點頭昏眼花了。在他眼前這個男人,不惜設計殺害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心腹手下,就只為了確保自己的綁票陷阱不被看穿?

「這個計劃是不是很簡潔,乾脆,而且直接有力?只有高先生這個程度的人物,才會明白我在這個計劃所花費的心血。只需要價值數萬美元的炸藥和子彈,就能夠同時跟十二個國家的政府結下殺人填命的仇怨。只需要收買一個人,就能夠把這仇恨完封不動地嫁禍給那個傻瓜,真是完美的政治藝術!整個殺人事件只餘下我和你兩個生還者,再加上那些即將寄給傳媒的錄像,人證物證俱在,而且人證就是兇手和幫兇!這案子絕對沒可能破得了!完美殺人!」

高厲行看著這個近乎歇斯底里的穆哈迪,他終於看清這個男人的真面目了。這傢伙雖然聲稱已背棄了以恐怖襲擊作為手段的原教旨主義,主張以經濟和外交的方式去建立進步的伊斯蘭社會。但實際上,要建立這個進步伊斯蘭社會的方式,還是要借助濫殺無辜。

所謂的『進步』,只是比恐怖主義更奸險的借刀殺人,殺人兇手反而會得到國際社會的稱讚!為了得到國際社會的認同而去大量殺人!

「嗄、嗄……」穆哈迪乾了杯中之酒,深呼吸了幾次之後,又變回一副陰鬱冷靜的模樣。

「我的手下正在軍營各處埋下炸藥,待到明天清晨,拍攝計劃將正式開始。我們將會在鏡頭前看到,穿著整齊d國軍服的綁匪,以重型武器摧毀掉整個軍營的畫面。而穆哈迪和唯一的倖存人質高厲行,從激烈爆炸的場地中驚險逃出的場面,將會是整個劇本裏最震撼人心的一幕。」他說,「赫辛能夠在負重一百五十公斤的情況下,在三分鐘內跑出八百米,所以高先生可以放心。被炸彈碎片擦傷將是難免,但這將會增加你以後出面指責法萊爾總統時的說服力。」

「……你還沒有詢問過我的意願呢?」高厲行慵懶地說。

「哦?」穆哈迪說,「你是指利益方面的分配?放心吧,高先生是難得完全理解我政治理念的人才,在這次之後,自然會有更多重用高先生的餘地。要是高先生不嫌棄我國的話,我可以委任你擔任新政府的任何位置。」

「我不接受……你的委託。」

穆哈迪首次露出了驚訝的表情。「……難道你在意的是那幾十條人命?高先生,你的經歷我已經調查得相當清楚,你在法國外籍傭兵團服役期間所殺的人,應該遠多於此數吧?而且你不是說過嗎?道德、正義、法律,都不是你考慮接受委託的條件……幹嘛突然變成了情操高尚的道德家了?」

「我拒絕委託,並不是為了顧全人命或任何原因,只是因為我不爽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我說過,我……只會接受我感興趣的委託,而現在我突然非常不喜歡這裏的一切,包括你這個瘋子,所以我拒絕跟你合作……你……你……在酒裏下了藥?」

「只是少量的肌肉鬆弛劑。為了保險。」穆哈迪說,「因為我也計算過,你有一定的機率會拒絕委託,所以先不管結果如何,我必需確保能夠把你牢牢抓在掌心。要是你剛才很乾脆地答應合作,這也可以向傳媒推說是綁匪們餵給你吃的。」

那位身型巨大的穆斯林戰士赫辛,以粗大的麻繩牢牢地綑著連手也抬不起來的高厲行,再把他摔在房間的角落裏。

「我實在不捨得殺死你,高厲行。」穆哈迪看著手錶,「現在距離清晨還有三個小時,希望你能趁此機會冷靜一下,好好考慮跟我們的合作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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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你愛護美女的痕跡也太明顯了吧?

「我在政治學院裏認識了一位年輕的導師,他叫多明尼克,是個地道的法國人。他常常帶著滿身酒氣來上學,公然在校園調戲女生,又有明顯的大法蘭西主義,以穆斯林的標準來說,這個人被魔鬼纏身已是肯定的了。」他說,「但雖然如此,這傢伙在國家行政學院卻是以第一名畢業,一直被幾個國家部門勸說招攬,只是他堅持要多做幾年研究,所以才繼續待在政治學院當導師。」

「法國是現代西式民主的發源地,那位多明尼克先生碰上當時在思想上傾向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閣下,可想而知肯定會很火爆。」

「正是這樣。我那時候甚至覺得,每天跟那傢伙吵架打架,是安拉交予我的聖戰任務,我是非勝不可。」他說,「但我承認,最終輸了的是我。」

「那……他的論點是……?」

「他一直知道我在當時的思想盲點,但為了讓討論繼續下去,他一直沒有點破。直至一個晚上,他突然單刀直入地問我:『阿里,你放在枕邊的那本《里程碑》,也是時候要丟掉了吧?』」

「我當然地把這句話視為最高的侮辱,但他卻完全沒有跟我打架的意思,搶在我撲過來時再問我:『根據《里程碑》所說,建立理想世界的最理想方式,是號召一個伊斯蘭先鋒隊,向世界宣揚伊斯蘭教義和律例,並積極瓦解非伊斯蘭社會的政治架構。是這樣嗎?』」

『……』

『那句「積極瓦解」的意思,並不排除殺害無辜平民的恐怖襲擊,是這樣嗎?』

『……為了建構終極的理想國度,犧牲是有必要的!』

『我不跟你討論這個問題,我想要反問一句:瓦解了異教徒的世界之後,你又有何打算?』

「這句如此簡單的話,問得我完全語塞。年輕時的我,滿心只想著要向西方世界發動聖戰,但我完全沒有想過,要是我們真的打勝了,那接下來又會如何?現代的原教旨主義者太著重破壞異教徒世界,卻完全忽略了真正的議題:即如何建設一個理想的伊斯蘭世界!」

「多明尼克繼續說道:『阿富汗那班遊擊戰士,雖然有勇有謀,但最終也只不過是一批破壞者;伊拉克的赫辛和沙特的皇室政權,管治效率可能比較高,但那一套真的符合伊斯蘭教義,能夠用在伊斯蘭理想國內嗎?綜觀所有的伊斯蘭國家,你能夠找到一個真正能夠有效地施政,並完全遵循教義的政治模式嗎?』」

『……並不是所有穆斯林都只懂得恐怖襲擊,例如說伊朗,就是個追求建立伊斯蘭理想國的良好例子。』

『伊朗正在籌劃的政制,雖然確立了安拉神權的地位,但架構過度繁複,以致效率不彰,白白浪費了豐富的天然資源。我肯定這個國家的發展,一定不會比附近的非神權政府來的好。這也是以你的能力可以預見的,對嗎?』

『……』

『阿里,作為一位法國的無神論者,我並不反對建設伊斯蘭理想國的基本理念。而我一直也認為,建立伊斯蘭理想國的最大障礙,在於倡導者的思維。哈里發(caliphate)年代的那一套,又怎能放在有著數以十億計人口和複雜經濟體系的社會?如果不創造一個新時代的伊斯蘭政治模式,《里程碑》裏所描劃的理想國,真有可能達到嗎?』

『……』

『在阿拔斯和奧圖曼皇朝的年代,伊斯蘭帝國是世界上最先進的國家之一。但是,近百多年來,伊斯蘭國家都只是著眼於歷史包伏和教派之爭,完全沒有發展出一套在現今經濟體系可行的伊斯蘭政制。阿里,這個才是你最重要的課題呀。』

「這是他身為導師給我上的最後一課。第二天回到學校,才知道他剛被外交部取錄,已經離開政治學院了。」

高厲行用心思考穆哈迪的話,良久才回覆道:「……嗯,很有啟發性的分享。那位多明尼克先生,就是前任法國外交部副部長吧?」

「是。自此之後,我們就只有在官方場合見面,再沒有私人交往。」他說,「我在他離開之後,便著手寫那篇批評《里程碑》的論文,但最終沒有完成。我感到待在政治學院裏埋頭研究,並沒能讓我更了解伊斯蘭世界真正需要甚麼,於是我決定親身出去遊歷……」

「不用說,先生一定在遊歷的過程中,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吧?」高厲行說,「所以你下定決心回歸祖國,輔助法萊爾總統治理國家,並攀到今天的高位,總算有機會實踐自己所學了,對嗎?」

「沒錯。建立完美的伊斯蘭國度,是我一生最大的理想,而現在……正是實踐這個理想的關鍵時刻。」他說,「高先生,關於剛才在晚宴上所提到的問題,你有甚麼想法呢?」

高厲行想起穆哈迪曾經塞給他的那張巨額支票。他說:「照我看,只要把白天時所拍攝的,穆哈迪先生勇救外國人質的片段發給國際媒體,那先生的國際形象自然會進一步提升……」

「沒錯!高先生果然理解我的想法!」穆哈迪興奮地說,「獲得國際社會的尊重,得到全世界的關注,這是最重要的第一步!只要贏得國際社會的正面評價,國內的形勢也就容易搞定了!」

『這傢伙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野心,』高厲行說,「嗯……接下來,就要看你和安潔莉娜小姐的合作進度如何了。由她負責籠絡親總統派系的人馬,對穆哈迪先生繼續擴張國內勢力,應該會有所幫助吧?」

「安潔莉娜?……是指那個色誘理查.法萊爾的花瓶?」穆哈迪不解地反問道,「你不提起的話,我已完全忘記了這號人物。」

高厲行對這反應有點意外。「但……你們在那次宴會之上,不是已談好了合作奪權的計劃了嗎?」

「高先生,我真是猜不透你的底。你對穆斯林的理解似乎不夠完整,在某些方面簡直無知得像個小孩。」他說,「穆斯林在正事上,是從來不信任女人的。」

高厲行聽後不禁暗暗握腕。的確,這幾乎是穆斯林男子最為世人所熟知,也是最為世人所咎病的性格特點。枉他為了捉摸穆哈迪的性格而費盡苦心,卻竟然忘記考慮這幾乎誰都知道的重點啊!

「尤其是那種利用美色去誘惑男人的蕩婦,更是魔鬼的化身。」穆哈迪加重了語氣,「即使她並不遵從伊斯蘭教義,但既然她有求於一個嚴格遵照可蘭經教誨的穆斯林,便應該尊重對方的信仰,就像高先生你所做的一樣。從她穿著那件大量暴露肌膚的晚裝跟我談判開始,你便應該料到,她不能夠從我身上得到任何認真的承諾。」

「我想你應該記得,她為了取信於你,也付出了相當的誠意。」

「那塊神聖布幕對她來說,只是用來收買人心的金錢代用品,這是對聖物的褻瀆,更是不可饒恕。」

「可是……她把北部草原申請成為世界遺產的計劃,不是通過你的協助才能順利展開的嗎?」

「我協助她搞那場國際政治秀,是基於這場秀有一定的利用價值。例如可以轉移國際社會的注意力,讓我個人的計劃可以保持低調,」穆哈迪說,「至於她那套所謂的瓜分國家的計劃,根本是流於空想的玩意……」

「……那麼,對你來說,她現在只是一隻被你利用完了的棋子?」

「高先生,你愛護美女的痕跡也太明顯了吧?」穆哈迪陰鬱地笑著說,「我從來沒有把這個女人放在眼裏,只要她不阻礙我的話,她可以繼續玩她的家家酒遊戲,但要是她自以為有能力跟我討價還價的話,要捏碎如此一隻礙眼丟臉的害蟲,穆罕默德先知會給予我力量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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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這是……一場戲嗎?

作戰在清晨時份展開。整個人質營救行動非常順利,而且一如穆哈迪所預料般輕鬆,甚至有點太過輕鬆了。

穆斯林戰士們只是在對方軍營前擾攘了一下,恐嚇性質地開了幾槍,再廣播幾遍勸降的訊息,為數幾十人的d國綁票份子就全部棄械投降了。

雖然說穆斯林戰士的人數大約等於綁匪的四、五倍,可是這畢竟是一支來自敵對國家的軍隊,而且手上還持有大批貴重人質,現在竟如此輕易便宣告無條件投降,也實在太過懦弱了吧?

基本上,沒有發生直接的戰鬥,也幾乎沒有任何傷亡。唯一例外是跟林羽堂單挑的那個綁匪頭目。令高厲行訝異的是,聽說那個綁匪頭目挺不住林羽堂的死纏爛打,在三個小時之後,為了保住對方小命,竟然主動認輸了。

「嘿嘿嘿……見識本少爺的厲害了吧?咳咳……」

「你不知道我早就逃脫了嗎?幹嘛還要繼續打下去?」

「嘿嘿……要……成為一個真正囂張的人,就不可以向任何人認……輸。」

「行了行了!全世界最囂張的男人就是你林羽堂大人了,滿足了嗎?」

「就……就等你這句話……!」說罷林羽堂兩眼翻白,不省人事了。

游擊隊不戰而勝,他們所帶來數量多得誇張的火箭彈,炸藥等等,最終完全沒有派上用場。高厲行看著覺得,他們花了整個晚上才把這些東西拉上來,真是完完全全的浪費氣力。

從人質救出作戰開始,高厲行便把質疑的表情掛在臉上,絲毫沒有掩飾。穆哈迪乾脆視而不見,只是保持著一副完全不相襯的微笑,掌控著眼前的局面。

被釋放了的人質們,自是對穆哈迪異常感激。游擊隊的隨行攝製隊和記者們,馬上對所有人質進行了採訪,紀錄下他們真心誠意地感謝穆哈迪施以營救的片段。

『這是……一場戲嗎?』高厲行突然有所領悟。穆哈迪對一位感激流涕的人質揮手,他看到高厲行似乎發現了甚麼,更對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。

『從一開始,穆哈迪所指的『演給國際傳媒看的好戲』,其實並不是指鑽石礦投標,而是現在!』高厲行心想,『他想要在國際社會建立起『他是站在正義立場的c國領袖』的形象!那麼按照政治世界那非白即黑的簡單邏輯……站在邪惡一方的勢力是誰?』

在這個被伊斯蘭游擊隊佔領了的敵軍軍營裏,荒謬到難以解釋的事情可說比比皆是。例如說,在昨天晚上還是冷血綁匪的d國戰士,在棄械投降之後馬上變成了溫順的戰俘,甚至還負責替佔領軍搬運火藥和武器?

哪有佔領軍會讓戰俘接觸己方帶來的大量火藥?這樣跟自殺有何分別?

而且,只要留心察看的話,某些穆斯林戰士還跟d國戰俘們躲在一角聊天,好像他們本來就認識那般……他們並沒有對高厲行有所掩飾,尤其那些戰俘們看高厲行的眼神已完全轉變,簡直好像已把他當成同志了。

穆哈迪並沒有把高厲行當成是傻瓜,反而他是特意讓高厲行發現這只是一場戲,因為他已把高厲行當成是自己人。

當晚的餐桌上,那些重拾自由的企業代表們,簡直把穆哈迪捧到天上去了。其中最感激的要數林羽堂,因為他吃的苦頭最多。

他現在的樣子簡直慘不忍睹,但幸好沒有做成永久的損傷。但由於他的下顎和嘴唇嚴重腫傷,暫時無法說話,所以才沒有參與大家爭相拍馬屁的盛舉。

最初各人質們只是再次再三地向穆哈迪感激其救命之恩,但後來其中一位過份激動,無心地把話題牽扯到政治層面:「……照我看,經過今次的英雄事蹟之後,先生若是競選總統的話,勝算恐怕很高啊!」

另一位代表也接話說:「在我們外國人心目中,對穆哈迪先生務實開明的形象,一向是很有好感的。」

此時,某位跟人質們共坐一桌,似乎官階不低的穆斯林戰士,突然激動地插嘴道:「哼!就是在我國本土,國民們也早就知道穆哈迪先生才是c國實際上的領導者,只是礙於時機未至,才暫時委屈著這總統助理之卑微職位而已!」

「就是嘛!那個胖子總統就只懂得搞宴會和勸酒,根本上就是個空殼子!」另一位穆斯林戰士猛力拍著桌面喊道,「總統大位應該是有能者居之才對啊!」

其中一位企業代表感到不太對頭,試圖緩和話題道:「……說、說得對,有能者居之……這正是民主政治的特點。」

「民主?哼!」另一位穆斯林戰士狠狠說道,「自從被那個死胖子掌權後,我們遲遲未恢復民主選舉制度,這傢伙根本是個獨裁者!人民的敵人!」

「面對民主和人民的敵人,根本不必要跟他講甚麼規矩!把他拉下來就是!」

這班穆斯林戰士所說的話,聽得在場的企業代表們心驚膽跳。但一向城府最深的穆哈迪,並沒有阻止手下的放肆,甚至還聽得十分開懷,完全沒有掩飾……難道因為今天立了大功,令他稍為鬆懈了嗎?

「請各位不必認真,他們說的只是酒後之言。」穆哈迪說,「但假設,假設有人與民主政治為敵,身為一國領袖卻表現無能……要是我們這些老百姓想要對抗無能統治,挺身救國,又無法憑官方選舉參政,那……應該如何是好?」

全場靜寂無聲。即使已喝得有多醉,在場的賓客們均無一人想到,穆哈迪竟然會親口說出這種露骨的話來。

那些情緒激昂的穆斯林戰士,此時也沒有做聲。全場靜默了一會之後,穆哈迪站起來躬身表示晚膳結束。

「各位企業代表們,請再在這裏屈就一個晚上,明天我們一清早就起程離開這裏。各位請儘早就寢,恢復體力,以應付回去的路程。」穆哈迪說,「高先生請留步,關於上次的事,我想要跟高先生作進一步的商討。」

『哦,終於來了。』高厲行點了點頭,跟隨著穆哈迪進入他所獨佔的一間小屋。屋內有一名身材非常高大的穆斯林把守著。

「長那麼高,打叢林戰很吃虧吧?」高厲行對長得如此高大的阿拉伯人十分好奇。但那穆斯林戰士卻從一開始,便以兇狠憤恨的眼神盯著高厲行。

「赫辛擅長摔跤,是我的私人護衛。」穆哈迪說,「他的弟弟奧薩瑪的身材跟他正好相反,而且身手敏捷,是游擊戰的人才。」

「哦。一門二傑,了不起。」高厲行也不明白,幹嘛這位赫辛仁兄會看他如此不順眼。他聳了聳肩,把注意力從這人身上移開了。

「高先生。」穆哈迪拿著兩杯以行軍用鋼杯盛載的Gimlet Cocktail,把其中一杯遞給了高厲行。

「你竟然把酒保也帶過來啊?」

「這種簡單的雞尾酒,即使是普通軍醫也調得出來吧。但味道就不要強求了。」穆哈迪問道:「難得有機會跟高先生詳談,不如我們再討論一下,有關本人在政治學院的那篇論文吧?」

「能夠有這樣的機會,也是我的榮幸。」

「其實我在年輕的時候,也是個思想傾向於原教旨主義的激進份子,《里程碑》更被我視為僅次於《可蘭經》的最高經典。」穆哈迪說,「但當我在巴黎進入了政治學院後,便漸漸改變了想法……」

「願聞其詳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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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想要活命的話,就要證明這個假設是正確的

整個下墮的過程只有幾秒鐘。壓穿了五層樹冠之後,高厲行最終幸運地懸掛在一根堅韌的樹枝上。

他一記收腹,雙腿便牢牢地勾住了樹枝,用盡雙臂之力,翻身一轉便坐在樹枝上了。

「好痛……」他檢查一下自己的傷勢。除了被樹枝勾傷擦損之外,最嚴重的就是已脫臼了的右手手腕,是剛才手銬卡著樹枝時弄到的。

但手腕脫臼,在這情況下未必是一件壞事。他咬緊牙關強忍痛楚,以健康的左手握著右手腕,像扭動著一件死物似的,企圖脫出那個手銬。由於已脫臼了的關係,手腕能夠作出比正常幅動更大的動作。高厲行挺得咬破嘴唇,面色發青,才勉強把右手擠出手銬,成功脫困。

「呼……哈……」高厲行在心裏不斷對自己說,要忍痛的話便趁現在一併忍了,因為現時右手已幾乎完全麻痺,正是把脫臼的關節重新接合的最好時機。要是內心一時軟弱的話,之後就不容易克服心理上的恐懼了。

調節好合適的角度之後,高厲行抹了抹前額的汗水,下定決心使勁一拍……

「……嗚!」熟悉的『格勒』聲響起,高厲行知道接合應該是成功了,他鬆了口氣,心想終於可以休息一會了。

待麻痺感消退了之後,高厲行稍為伸展了一下右手。痛楚依然強烈,筋肉也已被嚴重拉傷,但至少還可以活動。

由於人質們的安危是沒有保證的,誰都不知道他們何時會面對生命危險,所以高厲行必需抓緊時間行動。但正當他打算從樹上爬到地下時,卻突然被三根手電筒的光柱照射著!

『糟榚!』高厲行馬上從樹上跳躍竄離。由於晚上的叢林伸手不見五指,只要避過手電筒的光芒,對方應該是很難追捕的。

高厲行連續跳到二十棵大樹之外,直至他雙腿累得顫抖,再也不能跳下去為止。但他也不敢休息,馬上俐落地爬到地上,以他從傭兵生涯中所學到的叢林追逐技巧,彎下腰來以極低的身段摸索著逃跑。

但對方似乎也是經驗豐富的軍人,無論高厲行怎麼跑,對方的腳步聲和呼叫聲依然跟他維持著一定的距離。

『不妙……再這樣逃下去的話,方向感會被打亂的。』雖然高厲行對叢林求生有一定自信,但繼續跟對方糾纏下去的話,便會大幅耽誤其他人質獲救的時間。那即是說,他必需以最短的時間,解決眼前的危機。

衡量過利害之後,高厲行停止了腳步。他把策略由『退卻』變更為『躲藏』。

由於追捕方拿著手電筒,敵方在明己方在暗,在游擊戰中正是此消彼長之勢。

而因為對方倚賴照明工具,高厲行也判定他們並非叢林戰專家,所以便更有信心放手一搏了。

憑手電筒的光芒得知,作傘狀隊形圍捕的追兵共有五人,但由於長時間的追逐,最右邊一人已稍逞脫隊之勢,正好是其陣勢的弱點。

三分鐘之後,最右邊的手電筒突然熄滅。

高厲行小心翼翼地放下那個已被擊昏的敵人。他連忙把對方的武器,和一切有用的設備都據為己有。在黑暗中摸索到對方不是戴上軍用頭盔,而是阿拉伯式頭巾之後,高厲行吃驚地發現,這班追捕者原來並不是那班d國綁匪。

『是伊斯蘭游擊隊!而且是拿c國的身份證明。』那即是說,這班人並不是特意前來追捕高厲行的,只是碰巧遇上,因為敵我未明才變成這個局面。

『呼……幸好剛才沒有下殺手。』高厲行為自己難得的手下留情暗暗慶幸。在黑夜的叢林裏,要辨別對方身份是極之困難的。為防對方利用黑暗的環境使詐,一般來說,叢林夜戰的常識,就是要儘可能地把身份不明的活人變成屍體,然後再辨認其身份。

高厲行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,仍把奪人性命視為最後的手段,雖然對外行人來說這是基本的人道常識,但在傭兵世界裏,做出這種行為的人若非藝高膽大,就是個徹底的菜鳥兼傻瓜了。

對方看到其中一名同伴的手電筒熄滅,憑軍人的常識,他們已把這視為戰鬥的開始。接下來,雙方展開了夾雜著槍聲和金屬碰撞聲的短兵交接。十分鐘後,餘下的四枝手電筒,光線完全熄滅。

正當高厲行筋疲力竭地坐在地上,心想危機終於解決之時,前方卻陸陸續續地閃出數以十計的光柱,還有吉普車的引擎聲音。

『媽的!早該想到對方不會就只有幾個人!』照情況看來,似乎逃跑和對抗的成功機會都很渺茫。

於是,高厲行選擇了更加冒險的行動:深入對方的陣營。他冒此大險的理據是:他已猜到了這班伊斯蘭戰士是甚麼人。

『雖然有點難以置信,但按目前的線索去想,答案只有一個。』高厲行心想,『想要活命的話,就要證明這個假設是正確的。』

援兵雖多,但幸好他們的包圍陣勢尚未展開。高厲行繞了一個大弧圈,繞過了包圍網而走到了敵陣的後方。

在任何有關游擊作戰的小冊子中,這都被認為是近乎自殺的一種戰術,因為這樣做將會把自己置身在敵軍的正中央。這種戰術的目的只有一個:刺殺敵方頭目,而且已做好了自我犧牲的心理準備。

眼前那幾十人的圍捕隊伍,肯定不是敵方的全部人馬,如無意外的話,真正的戰力應該駐紮在更後方的位置。

高厲行再向前深入了約一公里後,果然發現了敵方主力部隊的臨時營地。似乎對方也在快速行軍,只見非常簡單的營帳聳立起來。營地裏甚至沒有生火。但雖然如此,幾處微弱的燈光還是有的,這已足夠讓高厲行窺探裏面的情況。

不能不說高厲行這次可是非常幸運。因為他猜中了這班游擊隊的身份,而且,他還碰上了一位他所認識的人物。

「噯!穆哈迪.阿里先生。」高厲行突然在營帳後現身,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。

「高先生?」穆哈迪指令手下放下槍枝,「你……你逃出來了嗎?」

「逃出來?你怎麼知道我被困了?」高厲行看看仍扣在左手的手銬,不禁失笑,「哈哈哈……那也是,光看樣子都看得出來吧!」

穆哈迪不愧是老狐狸,即使高厲行完全出乎意料地出現,他也很快就鎮靜下來。他也來一手變臉的功夫,臉上突然露出寬心和由衷高興的神情,雙眼甚至激動得泛著淚光。

「知道高先生你沒事實在太好了!要是因為我國的安排失當,而導致從外國遠道而來的各位發生甚麼意外,那我可真是萬死不足以贖罪了!」

「……這是來拯救我們的援軍?」

「首都機場保安出現了漏洞。劫機事件發生後,我們已馬上依著航空雷達的座標趕過來了。但我國南部邊境叢林佔地廣闊,而且為了戰略上的安排,晚上比較方便於行動,所以我們才在敵軍大本營的下游駐紮等待機會!真幸運行動還未開始便已救到了一個人,還要是高先生你!你……是從軍營後方的懸崖跳下來逃生的嗎?應該只有這條路可走吧?」

「……」高厲行沒有回答。他覺得穆哈迪的表情和語氣都太不自然了,「……你怎麼知道人質的所在地點?才一天不到就把軍隊調動到這裏來?也太快了吧?」

「幸好我有一名隨行保護你們的心腹。在被囚禁之後,他偷偷用手機向我們通報了位置。」他說,「由於邊境一向存在零星衝突,駐紥在此區的我國軍隊數量不少,我只是作了緊急調動。」

『你的心腹?被囚禁在對方大本營內才偷偷跟你連絡?是在安拉真神的懷裏跟你連絡吧?』

高厲行當然知道穆哈迪在胡說八道,但卻沒有當場把他拆穿。「……那你現在的計劃呢?打算現在就攻上去嗎?」

「當然。我們本來正打算出發的,但正好前哨部隊遇上了可疑人物,才稍為耽誤了行軍。」穆哈迪搭著高厲行的肩膊說,「高先生可以放心,只要跟著我們就好,看著我們把人質安全救出來吧。」

「可是,這樣豈不等同於跟鄰國開戰?不用先從外交層面斡旋一下嗎?」

「放心吧。d國軍隊只是些膽小鬼,不敢跟我們的穆斯林戰士正面對抗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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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把最危險的事情交給我來辦!

高厲行一把抓起了同樣沒有參與集體自救行動,躲在屋子一角瑟縮發抖的林羽堂。他認出了高厲行後,便緊緊抓著他的雙手不放。

「……開、開、他們開槍了!死人了!殺死人了!死了!死了!」

「羞死人了!快點放手!」

「血、血的味道很臭!我從來不知道死人是這麼可怕的事!很多血!血!」

高厲行二話不說,就朝著林羽堂的腮幫子狠狠地揍了一拳,把他打得直撞到牆板上,然後摔落在地。高厲行雖然雙手被銬,但還是很輕易地把林羽堂拾起來,高舉到半空。

「你這個懦夫!二世祖!快點給你爺爺清醒過來!」

看到林羽堂仍是一副痴呆嘴臉,高厲行索性來一招鐵頭功,前額狠狠砸在他的額頭上,砸得他大聲喊痛。

『小聲點!別讓綁匪們生疑!』高厲行說道:『林家大少爺,你醒過來了沒有?』

『醒……醒過來了。』

『你知道你剛才的樣子有多難看嗎?簡直像個女人!林羽堂!你是個沒有卵蛋的娘娘腔!』

『……不,剛才、剛才我只是……』

『你平時那副囂張的嘴臉哪裏去了?剛才那幫綁匪發難的時候,你在哪兒?你躲在女人身後發抖!被綁到這裏來的時候,所有人都在努力想辦法脫困,你呢?你躲在角落裏哭得像個嬰孩,還尿了褲子!』

『別再說了!求求你!』

『你想要讓今天發生的事情,成為你畢生的污點嗎?想要我一直不斷恥笑你,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天嗎?』

『不准恥笑我!』林羽堂暴怒道:『我不允許你恥笑我!要不就把我打死,不然我發誓一定會不擇手段地幹掉你!』

『跟我的私事可以容後再解決!你想要雪恥嗎?你想要證明自己是個男人嗎?想要回復你那不可一世的囂張嗎?』

頭腦簡單的林羽堂,受了高厲行的幾句激勵之後,便完全變了個樣子,熱血沸騰起來。『告訴我可以怎麼做!把最危險的事情交給我來辦!』

『好!那你現在就跑過去大家那邊,對所有女的都盡情非禮一遍!』

『……甚麼?』林羽堂和所有企業代表,都同時睜大眼睛看著高厲行。

在往後的日子裏,不乏新聞界和學術界的專業人士,陸續發表有關高厲行傳奇的職業生涯的研究和個案分析。

由於大部份的資料,均倚賴高厲行本人所撰寫的自傳內容。以他本人難以捉摸的性格,自然令學者們產生了大量無法達成一致共識的懸案,例如是這次的『血鑽薔薇』事件。

在這次事件中,最令高氏研究者和追隨者感興趣的是,高厲行在那幢小木屋裏所思考出來的逃亡計劃,是認真、嚴肅,處處經過仔細計算下的結果嗎?

這當中是否有著『順便地』對林羽堂開玩笑的嫌疑?而在身繫數十條人命的情況下,還利用其唯一的逃生機會來開玩笑,這個高厲行到底是不是瘋了?

畢竟在高厲行的職業生涯裏,每當他對眼前危機作出奇蹟性的逆轉之前,幾乎都可看到他那嚴肅和荒唐同時出現的矛盾狀態。

而在當時的情況,所有人質均處於無助和不知所措的狀態之中,對高厲行那充滿信心的眼神和行動指令,他們都潛意識地完全倚賴,並盲目執行起來。

所以在人質小屋裏,便出現了一個如此怪異的場面:所有女人質排成一列,前胸領口解開,預備輪流給林羽堂作出非禮行為。但往往在林羽堂的手差點觸及對方的肌膚時,便已被對方狠狠一巴掌印在臉頰上。

高厲行本人自是看得樂不可支。他對林羽堂的悲慘遭遇視而不見,還鼓勵大家加快進度。其他女人質們眼見不用虧本,也就更樂意把林羽堂作為發洩和定驚的對象。

每當林羽堂想要抗議時,就被高厲行一句『你不是想要雪恥嗎?想的話便照我的說話幹』而弄得無話可說。

半個小時之後,林羽堂終於被打得雙頰腫包,眼淚鼻涕直流,頭昏腦脹,眼神呆滯……這正是叢林熱病的徵狀。

人質們隨即向綁匪求助。對方雖然看到林羽堂的外表惡化得極之誇張,但身體狀況卻仍然健康,不認為他有即時危險,只分發給他大量清水了事。多喝水可以幫助降低體溫,這是最基本的常識了。

事情正如高厲行所想像般發展。

計劃的第二步,是等待。因為沒有人會選擇在白天逃亡的。到了黃昏之際,高厲行公佈了他計劃的第三步:讓林羽堂把所有的清水喝掉。

「好淡!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沒喝過清水了!」他哭喪著臉說,「不是我自誇,本少爺是由香檳酒和可樂養大的,沒有氣泡的飲料我喝不下!」

「喝!」高厲行一聲令下,林羽堂只有乖乖喝水,「即使喝得七孔流水,只要肚子沒有爆掉,還是得繼續喝!」

林羽堂終於在半小時內把約三公升的清水全部喝光。

約一小時後,天色已全黑。綁匪們剛吃過晚餐,而從他們的喧鬧聲聽來,應該還喝了不少酒。現在正是他們精神力最鬆懈,最疲憊的時刻。

而時機配合得正好,林羽堂體內過多的水份,已走過了整個體內循環,需要被排出體外了。

「是男子漢的話,就給我忍耐到極限!」高厲行喝令他道,「漏一點出來沒關係,重點是要保存著那股激射而出的動力!」

他那句『激射而出』堪稱妙絕,人質們都忍不住同時笑出來。

「別笑!這位林羽堂先生,是我們能否逃出生天的關鍵人物!」高厲行說,「我現在就公佈接下來的計劃。我不保證所有人都能夠逃脫,要是各位有自信的話,可以自行跟在我後面走,我不負責大家的安全。」

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表示,願意冒險一搏。

「好了,我先講解逃跑的路線。要知道這屋子位於軍營的最深處,前、左、右方均防守嚴密,唯獨後方只有兩名守衛。那實在再簡單不過了,就從屋子後方逃吧!」

「但是……」其中一位男人質說道:「後方之所以只有兩個守衛,正因為那是一面懸崖。懸崖有多深,下面有甚麼,根本沒有人知道。」

「說得好。」高厲行拍了拍身後的木牆板,「經過我剛才從縫隙中的觀察所得,懸崖應該並不算深,約一百公尺左右吧。下面可能是一條深河,也可能是奔流在亂石之上的喘流,我不清楚,因為我只隱約聽到流水聲。但看這叢林的植物密度,似乎在下墮途中抓得著樹枝的機會頗大……」

「你、你是說,你打算跳崖?」

「這是用最短時間逃離對方子彈射程的方法,也是不會牽連到留下來的人的方法。」他說,「聽到這裏,還有多少人打算跟著我一起逃?」

所有人均把高舉的手放下來了。

「那麼……你們到時候就乖乖給我做掩護吧。」高厲行說。

所有人質面面相覷,無法判斷這個高厲行到底是個自私小人,還是他最終會遵守承諾,回來拯救他們?但在沒有其他選項之下,也唯有相信他了。

再等待半個小時,林羽堂已是憋得臉紅耳熱,連站也站不起來了。人質們再次向綁匪求助。

綁匪們聽說這位滑稽的仁兄竟然因為喝水過多,而進入了尿毒症發作的邊緣,都忍俊不禁了。

他們用槍托戳他的肚子,又猛搖他的肩膊,看著這傢伙堅守著失禁邊緣而取樂。

林羽堂此時可說是充份展示了他的魄力,這個人的性格特點就是不肯認輸,越是被折磨,他就越是死死地硬挺著。

綁匪們玩了一會後,便由兩人把林羽堂挾出屋子外面去。林羽堂按照高厲行的指示,開始滑稽地掙扎,大喊說他實在不能忍到廁所去,必需就地解決。他勉強掙出了一隻手來,解開了褲子,一柱熱熱的黃色液體就像噴泉般射到兩公尺高,把挾著他的兩個綁匪都噴了一臉。

看到對方被自己灑了一身尿,林羽堂頓時感到剛才的苦忍是值得的。那種爽快的囂張感又回來了。

兩名綁匪被逼放手,讓仍在『激射』的林羽堂掉在地上作滾地葫蘆。他儘量滾到懸崖的邊緣,吸引那兩個守著崖邊的守衛注意。他們果然早就被林羽堂的模樣逗得樂壞了,鬆懈了警備走上前去,把林羽堂像條水喉般搖來擺去,噴射那些正在趕過來看熱鬧的同伴。

林羽堂為了當一次英雄,可是把自己的羞恥心也置諸道外了。他看到湊熱鬧的綁匪們已聚集得差不多,不禁以眼尾瞄瞄小屋內的高厲行。

高厲行以眼神示意,表示仍有一個人正在盯緊著小屋的動靜,正是那個看起來像頭目,剛才下指令處死兩個紈?子弟的人。

林羽堂可急了。他的『激射潛力』已有衰竭的跡象,要快點把那個人的注意力拉扯過來。他猛然站起身來,把水柱直射到綁匪頭目的臉上。

似乎那頭目是綁匪中最沒有幽默感的人,儘管大部份同伴都已笑得彎腰捧腹,但他仍是不為所動,只是冷冷地看著林羽堂。

這回林羽堂真是有點害怕了。他可是已經盡了全力耍寶,但似乎還未能夠為高厲行營造出逃亡的條件。那他還可以怎麼辦?

在害怕之中,林羽堂的『噴泉』已經乾涸了。

他咬一咬牙,指著那個綁匪大聲嘲笑起來,還用理查他們教他的c國本土語髒話,連番問候對方。又不斷挑釁他說:「有種就跟老子單挑!老子我用尿都夠射死你!」

看到綁匪頭子打算舉起槍技,林羽堂便突然轉了口風道:「不敢跟老子單挑的人是沒膽子的娘娘腔!怎麼啦?拳頭沒力淪落到要用槍來欺負手無寸鐵的人嗎?」

此人終於按捺不住,放下了槍管,拉了衣袖露出健碩的手臂:「……你真的想要試試看嗎?」

「老子我就露屁股給你看,看你有沒有本事踢中我的屁股!」

說罷林羽堂還真的在他面前拍屁股。

「怎麼啦?夠膽跟老子打賭嗎?買我勝的話一賠三十,買這個娘娘腔勝的二賠一!」林羽堂說,「不過我特此聲明,單挑的勝負條件是,其中一方倒地後,五分鐘內站不起來才算輸!只要仍能站起來,那就算未分勝負,要繼續打下去。主動終止單挑的一方,無論戰況是否佔優,一律算輸!」

那班綁匪還真是聽了林羽堂所說的,紛紛拿出鈔票打賭起來。看來林羽堂這一招,確實挑起了這班綁匪的興致。果然如高厲行所料,這世上是沒有不食人間煙火的人類,關鍵是能否抓到對方的癢處。

而就在這時,仍被困在屋裏的人質們,全都拿出一疊疊的美鈔,說要參加賭局,還要一面倒地賭林羽堂勝出呢。

當然,綁匪是不會接受他們的要求。要是他們真的貪圖人質們的錢,早在搜身時就可把他們搜刮一空。他們只享受同伴間對賭的樂趣,並不會鬆懈到跟人質打成一片。

再說這班人質到底是甚麼回事?被綁票了還有心情賭錢?難道西方人真是如國內傳媒所說,都為了賺錢而變得喪心病狂了嗎?

想到這裏,綁匪們都對那班人質產生了深深的鄙視。即使是近乎泯滅人性的傭兵,也忍受不了這些傢伙的嘴臉。

於是,他們便將這種鄙視的差勁感覺,發洩在那個找死的林羽堂身上了。

就在這個時候,綁匪中並沒有人留意到,人質小屋中那扇靠近懸崖的窗戶,有一片玻璃被悄悄地摘下來了。他們也沒有發現,有個男人已敏捷地從那個缺口中鑽出,然後直滾落懸崖去了。

直至其中一名綁匪回復警覺性,稍為認真地察看著小屋的狀況時,也已看不到任何異樣。那片被摘下來的玻璃,已被人質們聯手用口香糖之類的東西,勉強糊在原來的位置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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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你是在懷疑總統助理先生?

高厲行慢慢地走到了隊伍的前頭。他以嚴肅的眼神,向剛才站出來安慰眾人的阿拉伯男人稍為示意。

那位穆哈迪的心腹似乎也是滿腹疑團,他看到高厲行或許是個可以交換觀點的人物,便點了點頭,漸漸放慢了腳步。確保沒有礦工頭目在附近,才開始交談。

『在今天之前,你們已經知道,大夥兒為了視察礦區,將要深入叢林並步行如此遠的距離嗎?』

『老實說,這也出乎我們意料之外。』他仍保持著作為主人家的禮貌說,『要是有待慢之處,還請見諒。』

『坦白說吧,其實連你們都不知道,鑽石礦的真正位置,是嗎?因為穆哈迪從來沒有跟你們透露過這一點。』

『……這是國家最高機密,是不可以隨便曝光的。』

『那即是說,要是有人向你們質疑,那個鑽石礦根本是不存在的,你們也不能夠否認了?』

『你……你這是甚麼意思?』男人內心的不安被挑起來了,『你是在懷疑總統助理先生、不,你是在懷疑我國的誠信?』

『作為穆哈迪的私人幕僚兼保鑣,你應該有豐富的從軍經驗吧?剛才那兩記古怪的響聲,你應該聽得出來是甚麼吧?』高厲行說,『連理查.法萊爾的朋友都毫不考慮地乾脆幹掉,這也是在你們的權力範圍之內?』

『……』

『好吧好吧,讓我們轉一轉思考的方向。假使你們的穆哈迪先生當真沒有出賣你們,那有沒有這個可能,連他也不知道我們現在的處境?』

『……我知道了,是d國的游擊隊!這裏本來就是兩國邊境的爭議地帶,外國貴賓根本是不應該進入這兒的!』那男人頓時滲出一身冷汗。『我們……被綁票了。』

就在這時,隊伍前面突然傳來AK47掃射的聲音,以及幾個男人中彈的慘叫聲。對方的身份似乎已經暴露,正與保護視察團的人員駁火。

正當高厲行打算幹點事情時,那位阿拉伯男人阻止了他。「高先生,請協助穩定代表團成員的情緒。保護外國賓客安全是我等最重要的任務,請放心讓我們履行責任。」

高厲行向他點頭示意,打消了插手的念頭,盡力呼籲已亂成一團的企業代表們冷靜下來,好不容易才把隊伍勉強凝聚在一起。

那個阿拉伯男人並沒有跟對方戰鬥的打算,他的任務是要儘量避免外國客人被無辜牽連。他當下做了一個決定:指令他的同伴們全部停火,然後要求跟敵人談判磋商條件。

但對方根本無意溝通,只是露出一副冷漠的表情。所有礦工頭目同時舉起了槍枝,全都指向已懼怕得擁抱成一團的企業代表們。

以阿拉伯男人為首的護衛團,看到敵人的卑鄙手段,自是既驚又怒。那班綁匪變本加厲,把槍管各自對準著企業代表們的太陽穴,示意他們只要露出反抗的痕跡,便逐一殺死人質。

身處於通訊工具完全失效的環境,雙方都是在欠缺支援的情況下對峙,擁有人質的一方自是佔了大優勢。阿拉拍男人自知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,他把談判的針對點改變,要求綁匪們保證所有人質的安全,交換條件是他和同伴們將即時棄械投降,加入成為人質的一份子。

看來地位較高的幾名綁匪頭目,聚在一起商量著甚麼,然後用無線電對講機請示一下。對講機彼端只傳來微弱而簡短的回答。

領頭的幾位綁匪考慮了一會後,向他們點頭同意。

阿拉伯男人於是轉過頭來,說服他的同伴們跟他一起棄械投降。正當他們把最後的傍身武器都丟到地上之後,眾冷漠的綁匪們才慢慢露出了微笑。

微笑漸漸沾上狡獪邪惡的意味,然後變成了大笑,狂笑……他們手上的AK47轉向剛棄械投降的對手,在毫無商量餘地之下,便連環發射。

所有穆哈迪的心腹,都在企業代表團面前被射殺。

根本完全沒有談判的空間。因為他們只是執行上級命令的棋子而已。高厲行感到頭痛了,要是沒能夠找出幕後黑手的話,自己和身邊好幾十名無助的無辜者,只能夠任由對方擺佈其命運。

到底控制著這幫瘋子的頭目是誰呢?

企業代表團被押解往叢林深處,最後抵達一個簡陋的營地。營地內約有五至六幢木造建築物,而且屋頂全都露骨地掛上了鄰國的國旗,綁匪的身份實在顯而易見,在所有人質心裏都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
綁匪集團的人數大約有六十人左右,雖然不算太多,但要在這沒甚麼掩蔽物的軍營裏逃出去,難度似乎太高了。

所有人都被集中囚禁在其中一幢木屋內。屋子裏除了兩把椅子外,根本沒有任何傢俱。囚禁方式並不算嚴苛,基本上可以在小屋裏自由行動,但要如廁的話,便需要由兩名荷槍實彈的綁匪帶出屋外解決。

綁匪們把跟穆哈迪有關的人物一概殺絕,但對待餘下的外國人質卻表現克制。在嚴格搜身確認沒有人攜帶武器之後,便沒有對他們使用暴力。就除了對高厲行有點例外。

意識到綁匪們的殘忍之後,高厲行便趁在被搜身之前,就趕緊把隨身攜帶的手機,塑膠外殼手槍和鈦金屬小刀等,都埋在泥土裏。

綁匪們雖然搜不出任何可疑物品,但卻對他過於健碩的身材而有所懷疑。高厲行連忙向他們解釋:「Jacky Chan!健身俱樂部!」,然後誇張地做了幾次舉重的動作。

幸好對方沒有發現高厲行身上的疤痕。但為了保險,他們特意用手銬把他的雙手銬在身前。所以在企業代表團中,高厲行是唯一真正被『綁』的人質。

雖然說人質當中都是缺少運動的行政人員『雖然都擁有昂貴的健身俱樂部會藉』,但以他們縱橫商界多年累積的智慧經驗和自信膽色,是不會甘於乖乖被囚而放棄任何自救的機會。

當驚嚇的情緒漸漸穩過來後,人質們便聯合起來共同思考脫困的方法。

「到底綁匪的目的是甚麼?到底他們想要從我們身上得到甚麼呢?」這是他們的最基本問題。

最直接的猜想,對方應該是為了金錢吧。在非洲人眼中,外國人是很理想的勒索對象。外資企業都願意付出巨額贖金,以求息事寧人。

他們開始試探綁匪們的意願。他們均表示願意儘量合作,甚至還出謀獻計以甚麼把柄來勒索自己公司繳付最多的贖金。為了自身的安全,商業道德之類根本是不值一提的。

但綁匪們完全不為所動。

要是綁匪不想要錢的話,難道是因為政治問題?綁票對方以政府名義請來的外國貴賓,藉此要脅其在邊境爭執問題上讓步嗎?

有企業代表試著抬出自己的政治背景。他們向綁匪保證說,他們企業在歐美大國的國會裏有一定的遊說能力,可以從外交途徑向c國施壓,好讓他們在邊境爭議或其他問題上讓步。一切都可以憑政治遊說和利益交換等得以實現,但前提是雙方必需同意坐在談判桌前。

對方依舊毫無反應。

高厲行眼看著企業代表們屢試屢敗,他最終判定,在如今的處境之下,談判是不管用的。

因為對方根本連考慮條件的意識都沒有。他們的綁票計劃必然有著明確但極度秘密的目標,所以對一切的討價還價都不放在眼裏。

縱觀歷史上所有人質綁票事件的案例,可以很輕易地發現,綁匪能否滿足目標,跟人質是否能夠安全獲釋,是沒有必然關係的。

尤其是當綁架的對象,有可能牽涉到國際政治層面,被捕後判死刑或終身監禁的機會率極高,故以撕票來作為毀滅證據的手段,並不罕見。

再說,綁匪也有可能以逐一撕票的要脅方式,來向談判對手施加政治壓力。那即是說,在現在的情況下,人質的生命安危是全無保障的。

既然被囚在這裏,是無法扭轉命運的話,那唯一的自救方式,只有逃跑了。